自沈愿安回来后，昆仑墟的雪似乎真的少了许多。
有时一连几日都是晴好天气，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来，落在玄冰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灵泉边的绿芽冒得更欢了，甚至有不知名的小花悄悄探出脑袋，在寒风里怯生生地开着。
沈愿安总爱拉着谢青玄坐在灵泉边晒太阳。他靠在谢青玄的肩膀上，听他讲那些更古老的故事——比如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景象，比如第一批修仙者渡劫的惨烈，比如他曾见过的、如今早已绝迹的神兽。
“原来你活了这么久啊。”沈愿安惊叹，手指在谢青玄手背上画着圈，“会不会觉得我太年轻，跟你有代沟？”
谢青玄低头看他，眼底漾着笑意：“你身上的鲜活，正是我求而不得的。再说，在我眼里，万年不过一瞬，几岁的差距，算得了什么？”
沈愿安被他逗笑，抬头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谢青玄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属于人间的气息，混合着灵泉的甘冽，格外安心。
他们开始一起做很多事。
沈愿安教谢青玄折纸。他带来的背包里有几本旧杂志，被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教谢青玄折纸船、纸鹤、纸青蛙。谢青玄的手指修长灵活，学什么都快，只是折出来的纸鹤总带着股清冷的仙气，不像沈愿安折的那样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你看你折的，像要飞升似的。”沈愿安举着自己的“胖纸鹤”和谢青玄的“仙纸鹤”对比，笑得直不起腰。
谢青玄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纸鹤放进沈愿安手心：“那便让它带着你的一起飞。”
谢青玄则教沈愿安御剑。昆仑墟深处有片开阔的雪原，谢青玄取来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剑柄上刻着和他名字一样的“玄”字。他站在沈愿安身后，握着他的手，教他如何运气，如何御使灵力。
“放松，感受剑与你的联系。”谢青玄的气息拂过沈愿安的耳畔，带着温热的触感。
沈愿安紧张得手心冒汗，试了好几次，长剑都只是在地上笨拙地蹦跶，像只不听话的兔子。他泄气地把剑一扔：“太难了，我还是走路吧。”
谢青玄捡起剑，牵着他的手，脚尖一点，带着他腾空而起。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是连绵的雪山和云海，美得让人窒息。
“你看，这样不是很简单吗？”谢青玄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
沈愿安惊喜地睁大眼睛，紧紧抱住他的腰：“谢青玄，你好厉害！”
谢青玄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以后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日子像灵泉的水，缓缓流淌，平静而温暖。沈愿安发现，谢青玄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眼底的孤寂也渐渐被暖意取代。他不再总是对着风雪发呆，更多的时候，是陪着沈愿安做些琐碎的小事——比如一起去采摘野果，一起在石室门口晒太阳，一起在夜晚数星星。
有一次，沈愿安突发奇想，想酿酒。他记得自己那个世界有青梅酒、桃花酒，便缠着谢青玄一起去找能酿酒的果子。
昆仑墟有一种紫莹莹的果子，谢青玄说叫“醉仙果”，酿出来的酒清冽甘甜，却后劲十足。他们找了个干净的陶罐，将果子洗净、捣碎，加入灵泉水，密封起来，埋在石室后面的土里。
“要埋多久才能喝？”沈愿安拍了拍手上的土，好奇地问。
“等明年第一场雪化的时候。”谢青玄说，“那时的酒，才最香醇。”
沈愿安点点头，在埋酒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记号，心里充满了期待。
转眼又是一年。
当灵泉边的积雪开始融化，露出下面嫩绿的草芽时，沈愿安拉着谢青玄，迫不及待地挖出了那个陶罐。泥土翻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他们倒了两杯，坐在石桌边，看着窗外初融的雪景，慢慢品尝。
酒液入口甘甜，滑过喉咙，却带着一股温热的暖流，渐渐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沈愿安的脸颊很快就红了，眼神也变得迷离。
“谢青玄，”他晃了晃杯子，声音带着醉意，“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谢青玄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沈愿安的头发，动作轻柔：“会。”
“可是我……我还是会老的。”沈愿安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等我老了，头发白了，走不动路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谢青玄放下酒杯，握住他的手，眼神无比认真：“愿安，在我眼里，你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你年轻的模样，我见过；你老去的模样，我也想陪你一起看。”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的灵光。“这是‘驻颜丹’，不能让你长生，却能让你延缓衰老，陪我更久一些。”
沈愿安看着那枚丹药，眼眶一热。他知道谢青玄为了这枚丹药，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
“我不要。”他摇了摇头，把丹药推了回去，“我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慢慢变老。这样，等我走的时候，也能安心些。”
他不想让谢青玄再经历一次漫长的等待，不想让他看着自己青春永驻，却终究要面对分离。他宁愿和他一起，慢慢感受时光的流逝，哪怕只有几十年，也足够了。
谢青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把丹药收了起来。他知道沈愿安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好。”他握紧沈愿安的手，“那我们就一起，慢慢变老。”
沈愿安笑了，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石窗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
陶罐里的酒还在散发着香醇的气息，窗外的积雪渐渐融化，汇成小溪，潺潺流淌。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心跳。
岁月很长，长到足以让昆仑墟的雪化了又积，积了又化；岁月也很短，短到只想和眼前人，温一壶酒，看一场雪，从青丝到白头。
沈愿安不知道自己能陪谢青玄多久，但他知道，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
而谢青玄，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他知道，沈愿安或许不能陪他走到时间的尽头，但这份温暖，这份陪伴，已经足够照亮他往后的万古光阴。
在你来之前，我的身边总是空无一人。
但现在，你来了，便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们是永远的……爱人。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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