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园是碧波翠绿,只有挺拔俊朗的贺兰迎君满目萧然。
却不然,碧波翠绿都是氛围,此刻正是萧瑟的秋天。
“我看我已经走出兰宅了吧?”
“为何这么说?”他的笑和他的目光反差太大,温暖明媚的笑,并没有因为和目光的反差而显得违和,反倒是更加诱人,让人忍不住去接近他。
我走到他身边,又看向内知:“你说这里是你为了办事置办的,可这里什么都不缺,池子里还有夏天的死绿萍,外面院子里都是下人,我走到这边木楼,却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兰宅是掩人耳目的,木楼才是本体。”贺兰迎君抬手邀我入屋,但我得先把谨台弄进来。
“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等。”
“朋友?”贺兰迎君依旧笑着看我,但这时的笑却变得意味深长了。
“是,有青家的孩子,还有……”我思考了一下,才说:“救命恩人,我和逍铃跑上山,遇到了杀手,我朋友救了我。”
贺兰迎君的笑意慢慢消逝,他抬了抬手,内知就离开了,他还是把我邀入了屋,令我坐于矮席之上,才道:“那杀手是想杀你……”
“是一对姐弟吗?”
“对。”
我抿了抿嘴唇,问:“你是怎么觉察到他们的,你会武功?”
“杀气是世界上最好觉察到的东西不是吗?”贺兰迎君给我倒了茶,又恢复了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他们既然帮了你,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或许你们可以合作的,这样就能帮你们更快调查清楚你们想要的结果。”然后帮我更快完成任务……
贺兰迎君眯着眼睛,低头看我藏起来的脸,仿佛要看破我,可他又怎么可能会看破我呢?
“虽不知道你的隐衷是什么,但你说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贺兰迎君微笑着又坐正,他抿了口茶,继续道:“只是合作是双方的事,我还得循得对方的意愿。”
半刻钟的功夫,谨台他们到了,我给两方介绍了一下,又把哭着让贺兰迎君做主的青霓从地上拉起来坐好,才算正式说起合作的事。
相比贺兰迎君,谨台反而顾虑更多,他有些信不过商人,更是信不过贺兰迎君。
“家主不在京州,跑到云华来作何?”
贺兰迎君对谨台说话很是恭敬,他抬手躬腰,像个臣子一般,却要比君臣的姿态还要低。
“贺兰家的铺子遍布大氾,这边有些乱子,非得在下亲自来处理不可。”
“你不必如此。”谨台挥挥手,继续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只是谈合作罢了,将你知道的事统告知我,我自然也会帮你。但是……”
一听到但是两个字我就头疼。
“我自是见过你们大贾的做事风格,你父亲更是首屈一指的雷厉风行,利字当头,我不喜欢半途舍友敬敌的人,没有人会喜欢。”谨台看了一眼我,确实让我意外,而贺兰迎君也只连声应是,不多言语。
为了了解详细的事,贺兰迎君提议让谨台去会一会这个贺兰洋,看看他是否接触过云华官府里这个奸细,毕竟达成合作要两方人的握手,如果细作只挑拱了郡守,是无法确保贺兰洋这边是否愿意合作的,但若贺兰洋也收到了挑唆呢?
可我却还关注另外一件事。这日同谨台去贺兰洋家铺子去的路上,我问起谨台,他觉得贺兰迎君会不会武功。
起初他有些意外,问我为何这么问。
“你回答我就是了。”
“你信不过他?”谨台不知为何还勾了勾嘴角。
我摇了头:“我信他为人,只是他不曾和我提起过,并非隐瞒我,而是人各有隐秘。”
“那你还想知道?”
“不想知道是假的。我知道与否,并不代表我要去戳穿他什么的。”我信誓旦旦的扬起下巴,谨台却可笑的摇头,然后两眼直直的望着我:“你是真的一点功夫都不记得了?”
“什么?”
“会武功的人走路自有气场,步伐稳健周气平和。”谨台端了端架子,继续说:“神经警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武功上乘的人下盘稳,肩膀直,但手肘灵活,身体放松,如若要掩人耳目,就要将丹田之内力飘发入躯干,改变习武时的习惯,对于习武的人来说,也是一件难事。”
我没有说话,看了谨台一眼,却觉得他不打算给出答案,而是有种胸有成竹,认为我已经有答案的样子。
不过我心里真的有了一点谱。
但容不得我细想,我们走入一家幡旗挂着“洋”字的店里。店面很大,是幢平层酒楼,没有高耸的气质,却很有开阔的空间,一入店就感觉街上的喧哗与这里如同隔绝,店小二来招呼,谨台却亮了亮身份,店小二吓得腿软,温愈拉着他令他不要声张。
谨台来的时候和我说,这次他决定先亮出身份来,与其等着别人发现他,倒不如他来引蛇出洞。在明口他算是吃了亏的,堂堂太子竟然被人诈出身份又刺杀,与其坐以待毙,他选择利用自己的身份。
到云华的时候,先去找到郡守和刺史进行了一番压制,急眼的狗自然要跳墙。
“拿你们最好的招牌来伺候就是。”谨台挑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着店小二上酒。
“你要怎么见到贺兰洋?”
谨台没有回答我,他喝一口酒,不满的皱起眉,温愈立刻招手又叫小二过来。
“这就是你们这最好的酒?”
谨台看起来无比嫌恶的将酒倒反在地上,接着说:“你们老板呢?”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回爷的话,这的确是咱这楼里最好的酒,虽然是高粱酒,味道却甘甜富有果香,是我们东家的独创。”
“果味高粱酒?”谨台转了转眼珠子,朝地上的店小二伏下身子,低声言:“我在京州也喝的这酒,叫紫晶谷酒对吗?”
“正是,正是。”
“那是贺兰家的招牌,你这店肆外只有一个字,你这紫晶谷酒怕是假的吧?!”
我听到这,不由得白了一眼,谨台也够阴的。
“小的怎么敢给爷喝假酒?!”店小二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这边谨台依旧不饶人,他站起身,看着我,又看店小二:“是不是假酒,我见了你们东家才行。”
“这……”
“嗯?”温愈闷声怒吟一声,那店小二就立刻瞅见温愈腰上的宝剑了。他忙恭顺起来,从地上爬起,准备带路。
看来比起压人一头的上位者,人最怕的还是明晃晃的刀剑。
可等我要跟着去时,却被店小二问起我的身份,谨台不紧不慢的说我是他的伴行,他回头望我一眼,接着说:“是分不开的伴行。”他一手拉住我的手腕,就继续往前走,店小二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
什么分不开的?
梦回的声音忽然响起:“恭喜玩家,与谨台的羁绊值上升10个点,奖励铜板两贯~”
才两贯……
“两贯不少了哦~”
我没搭理梦回,被谨台拉着走进一间上房,旁边的窗户开着,门外的冷风吹起桌上的书页,纷飞间,一个花白头发、精瘦挺拔的男人站在书架前。
店小二和他咬了耳朵后就退出去了,只有贺兰洋,他先是行了礼,那端着的姿态,和贺兰迎君一个样子,但贺兰迎君……
要比他好看太多。
“你这行的什么礼?”
我抬头看向谨台,那是我没有见过的目光,冷漠又锋利,玩世不恭中带着刺带着黑暗,像金子一样硬,像风一样多情。
差点忘了,他是太子,贺兰洋见他要行跪拜礼,除了皇帝皇后,所有人见到他都该跪的。
贺兰洋识趣的跪下,磕了头,看到谨台抬手,才站起。
而谨台已经落座了:“你叫贺兰洋对不对?”
“草民正是……”
“你可不是什么草民。”谨台冷笑一声,饶有兴趣地说:“你是富商大贾贺兰家代家主的伯父。”
“那也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罢了。”
“你为什么不挂贺兰的牌子,我真以为那酒是假的。”
“殿下是目光如炬,怎会不知道酒是真是假,连草民是贺兰家的人也一眼认出。”贺兰洋恭敬的像只绵羊,可又有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睛。
谨台挑挑眉,言:“我怎么会不认识你,云华应该人人认识你,连郡守刺史都认识你不是吗?”
谨台没有跟他废话,直接说:“我来云华可不是喝酒的,云华卧虎藏龙,一直都是江湖风眼的存在,倒是想让你告诉我,前些日子铜岭青家灭门的事。”
“这种事小的怎会了解?”贺兰洋假笑着低头推辞。
而谨台却站起身,似是准备离开:“你尽管告诉我便是,我不着急,等你想说了,我再听。”
离开时我还是看了一眼贺兰洋,他不慌不乱的坐回座位继续看书,谨台的话似是没有半点威胁到他。
他的身影隐匿在我无法看到的地方后,我才回过头,正好对上谨台的目光。但他目光与刚刚截然相反,平静又有些好奇,好像毫不掩盖他在想什么。
我自顾自的往前走,听到他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