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我,其实见过很多人。”我没有说心里话,医院是个集众生百相的地方,在这里能看到五颜六色的人心,暴跳如雷的,或者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
“如何?”
“我最欣赏这类人。”
“什么?”
“坚定。如果已经知道了结局,还能坚守没有意义的选择。”
“你都说没有意义了,为什么还说最欣赏?”
谨台在笑我,但我还是要说:“因为你我都做不到,不是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止损的意义,你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你肯定比我更知道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
谨台的笑容消失了,不过这不是笑容转移术,因为我没觉得多开心。他这样的大人物,没有坚定自己的权利,他要坚守的,是利益是传承是责任,或许这些和他自己,早已经分不开了。
“你说的没错。”谨台肯定了我:“而且说的很清楚。”但他犹犹豫豫,似乎依旧有话说。
我们走到了街上,看他沉默,我真怕把他憋死。
“想说就说呗。”
似乎是得了我的允许一样,他终于肯说了。
“念念,你为什么总是把我的身份挂嘴上?”
“因为很明显啊。”
“但我觉得,我和你没有太多不同。”
我觉得这话很可笑,等他穿上自己金黄的太子皮,就说不出这话了。随随便便掏个稍微素点的衣裳,就觉得自己是下位者了。果然天生好命的人,总有些傻得可爱的想法。
“真想看看你穿你正服的样子。”
“为何?”
“到时候你就能清醒地看到咱俩的不同了。”说到这里时,我猛然发觉,我才是那个不清醒的,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扭头看谨台有些落寞的样子,我赶紧笑起来:“但是地位不是阻拦,有一种东西可以超越一切。”
他抬起头,看着我用手在头顶比了个爱心。
“就是爱啊爱。”
我看他肉眼可见的红了,比我的衣服还红。可惜恼羞成怒,直接甩脸子说我戏耍他就走了。
我耍他干嘛,句句发自肺腑。可能现在不信爱能超越一切,或许是我没有亲眼见过呢?
爱人比翼双飞,传说里的殉情,为爱死去活来……
到兰宅的时候,最先见到的却是青霓,她说贺兰迎君去拜见郡守了。
好好好,一个个都亮身份牌了,那我呢,我该亮什么?
我只能和青霓把灯点上,让屋子亮点。
真稀奇了,这个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内知在这。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贺兰迎君好像才回来,谨台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站在门口张望,一直到青霓喊了句先生,我才起身去看。
是我的错觉吗?贺兰迎君即刻就能捕捉到我一样,牵动着嘴角笑了起来。
“还以为你们会先休息。是在下去的晚了些。”
“这么久……”我凑近了闻了闻,有些惊讶:“还留你喝酒了?”难道这就是成功人士的社交能力吗?
“小酌几杯。”贺兰迎君对着我做了个饮酒的动作,便笑着入席了。
接着我们互相说了说进展,却发现贺兰迎君除了喝酒没干什么事啊!
“合着你给他亮身份,就亮了俩时辰?!”我实在不敢相信。
贺兰迎君却笑着对我说:“他家有幅白龙山春景图,知道我喜欢,就带我赏析了一下,那真是银装云山外,翠鸟碧草前啊……”
“拽什么诗,说正事啊!正事说没?!”我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谨台却紧皱眉头。
“白龙山春景图,是巍州荡谙居士的笔作,而且十分难求。”
“是真迹。”贺兰迎君收起笑容:“如果不是为了这幅画的真假,我也不吃酒了。”
“荡谙居士的画一直在北方流传,连中部都难求,他哪来的?”
“有人送的吧。”我看是正经事,也赶紧思考起来。
“贺兰洋送的。”
我转了转眼珠子,便有答案了:“汉奸啊?!”
“啊?”谨台、贺兰迎君、青霓包括内知都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
“叛国贼?!是这意思吗?他哪来的巍州的画,肯定是巍州人给他的啊,为了促进他和郡守合作,拿这幅难得的画当媒介了。估计就是那个细作给的!”我赶紧含糊盖过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去给他们说“汉奸”这个词,毕竟他们不抗日,而且我真不能再说我会造词了,贺兰迎君这有点装傻的样子,心里指不定鬼成什么样。
“恭喜玩家主线进度进步,奖励贺兰迎君心动点五个~”
“真是慷慨大方的好梦回啊……”
而贺兰迎君和谨台已经在我和梦回意念交流的时候达成了下面的计划。
郡守一定已经担心贺兰迎君的身份了,无论是贺兰洋还是郡守,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个夜还来的奸细,还担心贺兰迎君捏着贺兰洋招兵买马的证据。
贺兰迎君弄到这些证据是很简单的,但贺兰洋拿走……
也不是很难,这个院子里只有他和内知俩人!不会武功的爱哭包青霓,还有我……
他竟然愿意把我留院子里,还说我是高手?!
等谨台和温愈,还有青霓他们走了的时候,我才问贺兰迎君:“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现在只会些花拳绣腿啊!他们急眼来杀你,我自身都难保啊!”
“不把你留这,万一出事,谨台会来救我吗?”
我有些意外,看着还在喝茶的贺兰迎君,他目光因为微醺而有些恍惚,灯火碎成金箔铺在他眼底,那样痴迷醉人……
“你这么想?”我又坐下,面对着他说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看着我的眼睛:“你不会有事的。”
“什么?”我有些不解,他怎么就说了这么……动人的一句话……虽然很让人恻隐,但我不能动容。
他指了指门上一个铃铛:“每个屋子门口都有这么一个铃铛,拉一下,每个屋子都能听到,包括前院的高手。”
“既然有高手……”我瞥了他一眼,在屋里绕一圈又盯着他:“为何还要谨台救你?我看是你信不过他。”
“世上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我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了,抬眼就是他那张被我称为丰神俊朗的完美脸庞。
不过我没等他回答,就摆手站起来了,他经历的肯定比我多,怎么可能轻信人,问了等于不问。
“是这个铃铛吗?”我走到门口,指了指铃铛:“拉这根绳子?”铃铛下垂着一根带着小珠子的绳。
“拉了会怎么样?”我有些手欠的拿绳子在手指上盘,贺兰迎君吓得差点站起来,他劝我不要玩这个,不然窜出来的人可能会打草惊蛇。
“我又不傻。”看他把我当傻子,就知道他不信我。
虽然不是全然不信,但至少不信我不傻。
他却只是笑称我是个精怪没什么区别,不知道我会说什么,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精怪太难听了,古灵精怪里明明有好听的搭配,你偏选个最难听的。”
“什么搭配?”
“精灵啊,和仙女差不多的精灵。”
但月黑风高夜,哪里会有精灵,只会有恶魔!
但这次是真的恶魔!我听到铃铛响的时候就惊醒了,本来睡的就很轻的我立刻弹坐起来,抓着剑就推开门,过于勇敢的我忘了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了,但还是二话不说就第一个推开了贺兰迎君的屋门,眼看他掀起地上的桌案,抵住朝他攻击的黑衣人,汗珠从他脸上划过,在看到我时,眼中更闪过一丝不安。
我僵硬的站在那,因为眼前情景超乎我的预期。
杀手释放出来的冷气就要冰冻整个桌子,冰花一点点朝贺兰迎君的手蔓延,这不是个人,是一个冰魅,他腰带上还挂着一个竹节坠子,来自金梦的夜叉!
来不及说什么,我拔出剑就朝他刺去,而杀手却松开一只手,直接朝我甩出了冰刃!
青天老爷,得亏我敏捷,不然我脑袋就开瓢了!那冰刃直中门框,直接裂开了掌侧那么宽的口子!
我倒吸一口凉气,撤到一边,一甩手就要砍下去,结果杀手竟然空手接白刃,直接抓住了我的剑!
他冷笑一声,但笑容转瞬即逝,这次出乎我俩意料,他的冰气并没有吞噬我的剑,我的剑依旧明亮耀眼,而绝非是冰的原因。
此刻谨台也已经赶到,温愈率先扔出剑,直中冰魅身体,当下便烟消云散了。可还没等贺兰迎君放下手里的小桌,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黑影,我只看到了明晃晃的剑光!说时迟那时快,我条件反射一样一把推开了贺兰迎君,又一抬手,我的剑和那把凶器“咣叮”吃在一起,可我根本没有能抵御他的力气,剑直接被按在地上,任我如何使劲都无法再举起来!可哪里来得及叫我抽出剑,这人的剑便顺势划开,我立刻弯腰,看那剑刃直接在我分寸内的距离里,画了个圆!我吞了一口口水,踉跄的撤出几步,谨台便已经堵在了这人身后,二人较量了几十个回合,黑衣人知道自己已无胜算,便落荒而逃。
温愈追了出去,却看到被内知抓住的杀手。
内知说是杀手慌不择路,直接撞在了自己身上。
这也是金梦的杀手。
我看着这人的吊坠,有些感慨:“怎么都是金梦。”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能看到贺兰迎君在看我,但和我说话的是谨台。
“你不是不会武功?还敢逞强?”他一边责问我,一边又用一双眼游视我:“没事吧?”
“当然。”我剑入鞘,又看向贺兰迎君:“你一个人能挡住冰魅这么久也不易。”
贺兰迎君没有说话,我也知道他不会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