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快要成亲了,女侠到了京州,估计还能赶上。”
“和谁的亲事?”
“北晏郡主,她外祖父的穆家军,是攻打巍州的主力军。”
我看着有些慌张的温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他找我是干什么的。”然后心里也有些失望:“他会觉得,告诉我,我就不帮他了?”
“不是的,陛下没有怀疑过女侠,只是……担心你不会去见他。陛下特别想见女侠。”
温愈慌里慌张的解释,我点点头:“有点道理。”
“女侠……”温愈压低了声音,询问我:“你对陛下……有没有……”
我看温愈想问不敢问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不重要。”
“啊?”温愈有些不知所云,我只好解释了一下:“因为不合适,不完整,不真实,可能曾经有过,但不存在于现实,所以不重要。”
“是吗?可我觉得陛下一直都很想你,也很遗憾。”
“想,任何感情,分别后都会有怀念,遗憾更好说,是因为不能既要还要。这是每个人的愿望,但也是都无法实现的愿望。”我挑了挑眉,看温愈皱着眉,还有话说:“不存在于现实就不重要了吗?”
“那只是一些很难捕捉到的感觉,不是一种精神,也不是一种信念,它没有来得及形成,就被我打断了。”
“为什么要打断?”
“因为不合适,不完整,也不真实。陛下和郡主才是真的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不完整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刨根问底的?”我转了转眼珠子:“盈郎让你问的?”
“你看你还叫陛下盈郎,这是没精神没信念?”
“因为他是我重要的人。为什么一定要给一个界定呢?不可能再暧昧,也不会再疏远,盈郎……只是觉得,他需要一个亲近一点的人。”我低下头沉思,温愈也不再说话,或许他有答案了,应该如何回复谨台,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
“我看啊,女侠是心里有人了,这都是借口吧。”温愈垂头丧气,时不时偷看着我。
我笑了笑,无所谓的耸耸肩:“可以这么说。其实所有乱七八糟的玄而又玄的话,都是借口。我对他,和郡主对他的感情是两种感情。”
我不否认温愈的话,因为我的心在每时每刻的牵挂着,思念着。
我想起逍游的话,可我的确不再跟着谨台了,如今更是跟不到,他是君我是民,我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人,我就是站在他面前,也天差地别了。
回头看去,普二山已经看不清了,我们脚下的路开始平坦起来,不久就会离开唐浚地界,虽然还在山林里走着,但是京州已经越来越近了。
“日子过得真快,这一转眼,就要立秋了。”温愈回头看着我,我笑了笑:“光阴似箭,世事无常。”
天逐渐暗下来,但还没有找到可以遮风挡雨有屋檐的地方。
“天黑的这么早……”我也有些感慨,天都比前段日子黑的的确早了很多。
“过了夏至天,一天长一线。”
“你也知道这句话?”我有些好奇,古代人竟然也知道这句谚语。
“谁不知道?我也是有娘的。”温愈挠了挠头,回头看着我:“不过她在京州呢。”
“你爹呢?”
“他为国捐躯了。”温愈很平静地说完,我笑了一下:“是个好父亲。”
“是啊,他对我,对阿恙,还有我娘都很好。”
他话音刚落,我猛然浑身发冷,就看见一缕细微难觅的霜风从他发间钻过去,天色越来越暗,什么都看不太清,但这一点讯号足够我心惊肉跳!来不及再想下去,我一把将温愈拦在了我身后,警觉的看向周围,我感受到身边的冷气越来越近,这不是什么三两个的样子,这是很多,很多……
“我引开他们,你得赶紧逃!”
“这怎么行?!”
“留在这的话,我不会死,但你一定会死!”我抓着温愈的肩膀,一把将他推开,拔出剑就拦下了冲过来的冰刃!顺势用力一劈,就把飞来的冰魅给杀死了。之后又冲过来几个冰魅,温愈身手好,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但我不运内力,不一会儿,手腕就没了力气,打落冰刃也有些余力不足,使不上劲!
我看了一眼温愈,决定打出一个缺口来,至少让他先逃走!于是我调动内息,运力至全身,奋起厮杀,咬着牙也要往前冲出一条路来,我抓着温愈,将他推出了包围圈,他不愿离去,我还要继续抵抗着压迫在我剑上的力量!
“不想看我累死你就快走!”
温愈只好转身逃走,而我也抵抗不了越来越多的冰魅,最终被他们压在地上,像山一样高的冰魅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运作内力的结果就是更加灼热崩溃的躯体,还有身上冰冷刺骨的冰魅!
老天爷!我死不了,却让我这样活着!
我被一座山死死的压在地上,喉咙都是扁的,骨头好像都在咔咔作响,四肢百骸都变成了粉末,血肉都从皮肤里爆出!
但却不疼,其实不是这样。
这就是活着,它给你死了一样的难受,却不给你死亡的结果。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他们抢走了我的剑,把我五花大绑起来,就像是在之前那个冰魅窟里一样,他们拉着我进了一个破庙,把我丢在角落里,一群冰魅端详着我的剑,他们放在地上踩,用冰刃去砍,拿斧头劈,折腾了半天却刀枪不入没有丝毫破损。
这就是为了杀他们而生的剑!
“可惜,这么好的一把剑,跟错了主人。是个男人我还会高看一眼。”
“我呸!”我狠狠的吐了他们一口,这种人是没有救的,更何况根本不是人。
我看着两个冰魅忽然朝我走过来,口涎三尺、眼馋的看着我:“你的心估计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别打她主意!她炼成冰魅,还是造石头,都特别厉害,塔主说了不能动啊!”为首的冰魅一把将两个喽啰抓了回去,又扔在地上:“别给老子找麻烦!”
石头?是火种石吗?还有炼冰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现在有多少炼出来的冰魅?”
“你看我们有多少是炼冰魅?”为首的狡黠的看着我。
我没想到,这些冰魅里竟然有和逍铃一样的,因为凶狠还是兽性都几乎是相同的看起来,只有为首这个奸滑精明点。
“别问了,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们要火种石干什么?你们不应该怕火种石吗?”
“怕?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
整个屋子冷的像冰窖一样,我蜷在角落里,已经做好了被带去北境的准备,如果一定要去探一探,那不如就顺坡下驴,看看冰教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傍晚运力的原因,我身体就要炸掉了,巴不得有把刀剌开我一个口子给我放放血,压迫的我喘不过气,滚烫的我无法呼吸!
一直到后半夜,我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一团炙热的火焰在包裹着我的身体,那是久违的温暖,是我离开李忘怀之后,再没有感受到的切肤的炙热滚烫!因为那是和我的血一样热的感觉,是比我冰冷的筋骨要热上一万倍的的感觉!
我蜷缩着,蜷缩在这团火焰之中,但贪暖思物只会耽误更重要的事!我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屋子里乱作一片,这么温暖的人世上没有其他,只有一个,就是李忘怀!
我的手脚早已经被潜入救我的李忘怀给解开了束缚,于是乎我一个箭步就夺回了白叶剑,根本没空思考,就是抬起手一顿乱砍,反正总能砍死几个冰魅!他们倾巢而出,势在必得,就是想要把我献给塔主为他们所用!
我不是笼子里的鸟,我来到无尽相思,只想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自由,这份虚幻但现实的自由比我的命还宝贵!
李忘怀……
我时不时的就看向他,看向他一根又一根白掉的头发,看他和我一样拼命,他眼睛里只剩下杀戮和畅快,好像渴望已久的东西终于得到了释放,他举起弓箭时,绝望的火与自由的风将他的魅影吞噬!
那就畅快淋漓的打一场吧!我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实在难得,哪一次不是生死里面滚出来?!
在一次次交锋,一次次交换位置时,一片又一片熟悉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里不断拼接,我们的相逢从来不是在明口外的路上,泷江客栈也不准确,在肠断崖,或许就是在肠断崖。
早在认识他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和他产生羁绊了!
那是我的十六岁,四年的磨练,四年,他要和我学的,就是自由,从藏刃弟子,到江湖上的不败剑。惩公家所不惩,明天道所不明。
在剑起剑落之间,游动的鬼魅身影,将我们围的密不透风,一层叠着一层,我是师父,怎么能还不如徒弟呢?他都能视死如归,我又在害怕什么?!
我运足了内力,将最浓厚热辣的力量冲向剑端!今天就是天底下所有的魔鬼,给我砌一个金钟罩,我也要杀出一个洞来!
强大的剑气翻滚起剧烈的热浪,烧的我眼干欲裂,血泪横流!冰魅用最密集的冰刃阵来抵挡,瞬间就是漫天飞刺的剑雨!我大喊让李忘怀躲我身后,然后再次运力,默默念着我万剑心法的每一句话!
感乾坤天地,生灵平生,随气释力,气力贯通,顺应剑手,游刃有余……
我闭上双眼,白叶剑上的剑灵火种石闪烁着无比刺眼的光芒,剑也化成了无法熄灭的长明灯,它亮的像火,像太阳,像雪……
那不是炙热的火焰,而是一双游走在我臂弯,握住我手腕的温柔手,是微风吹过白雪的痕迹,无声无息,却又能感受到那句——乾坤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