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尽头是乱葬岗。
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上官夙翎的绣鞋陷进松软泥土,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月光被枯枝割裂,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攥着发烫的玉佩,镂空纹路在掌心烙出深红痕迹——母后给的这块玉,此刻正诡异地融化,玉浆顺着指缝滴落,渗入泥土便腾起青烟。
"有人用活尸养玉..."她突然想起茶翁的话,胃里一阵翻涌。
尸堆里传来窸窣声。
白骨丛中探出一只苍白的手,腕上戴着白山茶银镯——和母后画像里的一模一样。那只手猛地抓住她脚踝,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
"莫九在此。"沙哑的女声从尸堆下传出,"等公主...十年了。"
寒山寺的钟声在雾中飘荡。
莫九——这个浑身溃烂的哑女,拖着上官夙翎穿过密道。她左腿只剩白骨,却走得比活人还快,腐肉里蠕动着金色蛊虫,正是玄寒冥伤口出现过的那种。
禅房供桌上摆着口冰棺。
棺中少女穿着十年前沈皇后的朝服,心口插着柄银匕首——和上官夙翎腰间那柄同源。莫九突然割破自己喉咙,黑血喷在冰棺上,竟显出一行字:
"以血亲泪解封。"
上官夙翎的指尖刚触到冰面,匕首就自动飞入她手中。棺盖轰然开启,少女尸体瞬间风化,只剩掌心攥着的血书。
信笺展开时,月光突然变得血红。纸上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母后的笔迹,但末尾署名却是:
"玄寒冥,永徽七年冬".
十年前那个雪夜,冷宫里的少年根本不是偶然出现。
"沈娘娘早知宋家要灭玄门满门..."莫九的腹语术震得经幡乱颤,"派我去救了玄家幼子,就是为今日..."
血书背面浮出地图,标注着邺城地宫的真正用途——不是炼香,而是用三十八位沈家军精血养出的"替魂蛊",能让人借尸还魂。宋皇后要的不是皇权,是永生。
"将军中的不是毒,是蛊引。"莫九剥开自己胸口的腐肉,露出跳动的心脏,"母蛊在我这里,子蛊在他身上。他若死..."
禅房突然剧烈震动。
上官夙翎回头时,窗外悬着一轮血月。而莫九的心脏,正在她掌心碎成肉糜。
莫九的腹语在禅房内回荡时,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齐齐熄灭。
上官夙翎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后颈——不是莫九的。她猛地转身,看见冰棺中散落的灰烬正缓缓聚拢,在空中凝成模糊的人形。那影子抬手点向她的眉心,刹那间无数画面灌入脑海:
母后跪在御书房,将银匕首刺入自己掌心,血滴入茶盏
少年玄寒冥被铁链锁在暗室,胸口爬满金色蛊虫
宋皇后对着铜镜,一点点剥下自己的脸皮
"这是...记忆?"她踉跄后退,灰烬人形突然指向窗外。
寒山寺的钟楼顶端,立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他手中提着的灯笼里,跳动着幽蓝火焰——和玄寒冥伤口渗出的蓝光一模一样。
莫九的骨爪突然掐住她肩膀:"快走!他们来收——"
话音未落,三支青铜箭破窗而入,将莫九钉在经幡上。黑血喷溅在血书上,竟让字迹再度变化:"子时三刻,地宫开。需活人心头血三滴,嫡系骨一块。"
上官夙翎撞开偏门冲进后山时,整座寺庙开始坍塌。
她回头看见惊悚一幕:那些腐烂的僧侣尸体正从地底爬出,动作整齐地朝钟楼跪拜。而钟楼上的黑衣人展开卷轴,念诵的咒语让血月愈发猩红——
"以沈氏女骨为匙,以玄门子血为引..."
腰间银匕首突然剧烈震颤。她拔出匕首,发现刃上那行"百日断魂"的小字正在融化,重组为新的文字:
"杀持灯人,可断蛊链。"
山脚下传来马蹄声。许慎的白袍在月光下格外刺眼,他身后军队打着黑底金凤旗——那是沈家军的旧旗!
"殿下!"许慎的喊声被夜风吹碎,"玄寒冥在我..."
一支青铜箭贯穿他胸口。钟楼上的黑衣人缓缓收弓,面具下传出宋丞相的声音:"祭品齐了。"
上官夙翎低头看向血书,最后的署名正在扭曲,渐渐变成她最熟悉的笔迹——
"夙翎,这是娘能为你铺的,最后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