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红烛烧得正旺,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朱漆案几上凝成暗红色的血珠。沈千雁端坐在上,低头看着真金线勾勒的羽翼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极了沈家送嫁时那六十六抬嫁妆里暗藏的锋芒。
殿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两个小宫女躲在廊柱阴影里咬耳朵。"听说陛下酉时就回宫了,一直在书房批折子......"年长些的嗓音压得极低,"悦姑娘亲手熬的莲子羹都送进去三回了。"
沈千雁交叠在膝头的手指微微一动。金丝楠木的床沿硌得她腰背生疼,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父亲说过,沈家的女儿就算是死,也得有气节。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时,殿门突然被推开。夜风卷着秋露的寒气扑进来,吹得满室绸缎簌簌作响。萧景珩的玄色靴尖踏过门槛,却在距离床十步远的地方转了方向。奏折堆叠的声响从紫檀木书案传来,狼毫笔搁在砚台上的轻磕清晰可闻。
“如何,想好了怎么杀我?”
萧景珩执笔的手顿了顿。烛光映出他侧脸凌厉的轮廓,明黄常服领口沾着几点墨渍,像是匆忙间从朝堂赶回来的痕迹。
"沈千雁,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想伤害你的。"他眼角噙着泪,眼中的柔情不像作假"你为何总想逃离?"
妆奁上的铜镜映出沈千雁苍老的神色:"萧景珩,你杀我全家,狠心送安儿,宁儿去和亲,却让她们惨死路上,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将谋反的罪名安在他头上,废太子,逼他去死…你现在说,从不想伤害我?"
萧景珩蹲在床沿旁,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阿枝,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们活着会影响你,我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双手按着沈千雁,强制让她看着自己,烛火摇曳下,沈千雁看着他的眼神冰凉至极,手上的簪子已经插进脖子半寸,萧景珩握住她的手腕,将簪子丢开,“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萧景珩,早知如今,当初,我就不该救你,真是养虎为患,滚开,别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不好了,有刺客。”护卫闯了进来,护在萧景珩身前,“皇上,还是赶紧去养心殿吧,这里可不安全。”孙树弓着腰,看似是劝告,话语中的强势确是丝毫不掩饰的。
随着大门的上锁,屋内恢复安静,沈千雁起身,将床下的火油拿出来,一寸一寸的将房间各处淋上,蜡烛的火焰沿着火油的痕迹开始迅速蔓延,沈千雁从密道逃出,接应她的人在看见她的时候,赶忙将披风给她披上。“姑娘,人在马车上等你。”“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交给你了,注意安全,别留痕迹。”
交代完毕后,沈千雁踏上马车,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裴屿桉?沈千雁心下一惊,面上却不显,“裴小侯爷原来是假死投诚?”
狭小的空间里,摆了张小几,裴屿桉斟了一杯茶递给沈千雁,“沈四小姐,问的太多,死的也会太快。”沈千雁将怀中的图纸放在小几上“那便,就此别过。”
帘子掀开,沈千雁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离开了,裴屿桉收回手,看着图纸,“通知下去,十日后动手。”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的闷热笼罩着众人,沈千雁目光缓缓略过这些陪着她从鲜衣怒马时走过来的众人,她们中有些人哭得很伤心,有些人忍着难过,还在笑着无声的安慰着自己。
“别为我伤心,我只是去找我家人了…”沈千雁缓缓闭上眼睛,意识短暂消失片刻后,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念叨“错了错了,不该是这样的,沈千雁,你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重来一次,不要重蹈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