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后花园里,紫藤花架下飘着细碎的花瓣。沈千雁站在一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旁,淡紫色罗裙被春风掀起细微的弧度。她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佩,冰凉的触感让那些血色的记忆暂时退去。
贴身丫鬟们围着她,担忧的瞧着她“姑娘,怎么穿着里衣就出来了?”应蝶将披风给沈千雁拢了拢,怕她刚刚好点又找了凉。
沈千雁冰凉的手反握住应蝶的手腕,急切的问“应蝶,如今是什么年份?”
“显明二十七年啊,完了,姑娘,你不会发烧烧糊涂了吧?应蝶,你不是说,就是简单的风寒吗?”谷秋红着眼眶,有些急切的摇着应蝶的胳膊。
“重来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重蹈覆辙…”脑海里回响着这句话,沈千雁仍然觉得不真实,但是眼前的景象,以及活生生的人都在告诉她,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的原点。
显明二十七年冬,沈家军两年一次的班师回朝,明成帝念及沈家幼女即将到了待字之年,在边疆恐婚嫁不顺,特赐下新宅,允沈太夫人携沈家幼女沈千雁在京常住。表面是恩赐,实则是挟持。
“父亲母亲呢?”沈千雁坐在梳妆台前,春雪在替她梳发,铜镜中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简单的鬈髻显得十分活泼可爱,只是,与少女眼中的成熟和悔恨格格不入。
“寅时三刻便进宫了,一同的还有大少爷和二少爷,想来如今也快回来了。”应蝶答道。
那便是今晚了,沈千雁低头沉思,上一世的今天,明成帝在回朝宴上,颁布沈千雁留京的圣旨,同时,沈千雁重逢了已经拥有自己势力的萧景珩。
圣旨不可违,但是,让萧景珩血债血偿,护沈家上下安稳,是沈千雁如今唯一的目标。沈千雁摸着腰牌背面的阳文祥云纹,心中决断已出,她扯下腰牌递给应蝶“召集所有天字的姑娘,今夜亥时一刻,在琴韵楼等我。谷秋,春雪,去查萧景珩身边那个从不露面的幕僚,叫孙树,手下所有人的都去查,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沈家从小便培养了一群暗卫,暗卫选拔十分严格,因此,能选为贴身暗卫的,他们个个身手了得,听力异于常人,可以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听清楚声音,并且都忠心耿耿,唯沈家马首是瞻。
沈千雁走到窗前,敲了敲框门三下,一身黑衣,身高六尺,面上带着面具的男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玄影,给七皇子暗卫那边递个消息,今日亥时琴韵楼有要事相商。”
各自领命离开后,沈千雁喊人备上马车,前往皇宫。
马车在皇宫前停下,沈千雁抬头,宫墙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将宫殿与外界分隔开来。阳光倾斜着,照着朱红色的宫墙上,上一世,这座宫墙隔断了沈千雁与外界的联系,将她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里一辈子。
“妹妹,你怎么来了?”沈川几人瞧见她,喜上眉梢,急忙告谢宫人,沈千雁望着父亲母亲,眼眶泛红,上一世沈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握住,上一世的愤恨,难过,无力,通通涌了上来,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这个痛苦,要记住,要报仇。
沈千雁赶忙低头,将眼角的泪擦去,露出笑容面对。如今,他们都好好的,两位哥哥还没有因为萧景珩的授意而战死沙场,父亲母亲没有因为这样而一夜白头,最后被冠上谋反的罪名,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上一世的结局,一定可以避免。
等到沈川他们走上前,沈千雁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乖巧的喊“阿父阿母,枝枝想你们了。”话还没有说完,沈千雁就已经扑进母亲的怀里,唐丽华回手抱住她,嘴角缓缓漾开笑意,那抹弧度从唇角漫到眼尾,“这孩子,不过是片刻不见,就这么离不开阿母?”“嗯,离不开,阿母要陪枝枝一辈子。”沈千雁将脸埋进唐丽华的肩颈处,掩饰即将要流出的眼泪,好在,她如今还是可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枝枝,是那个被宠着的枝枝。
“妹妹,怎么不见的想阿兄?好没良心啊”沈楚尧插话进来,双手抬起沈千雁的脸,用力揉了揉,让原本温情的画面被打断。沈千雁无奈的提手推开,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及他的力气,开始装可怜“阿母,阿兄又欺负我。”
唐丽华拍开沈楚尧的手,“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快些回家吧。”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马车已碾过晨露未晞的青石板。沈川掀开缀着银线的车帘,让初生的阳光漫进车厢,晨雾裹着梅花甜香随之涌来。
沈千雁倚着车窗,指尖轻轻触碰凝结在纱帘上的露珠,晶莹水珠顺着丝线滑落,在裙摆晕开细小的痕迹。车轮碾过拱桥,桥下的薄雾被晨光蒸成碎金,惊起几只白鹭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涟漪在朝阳里闪着细碎的光。
唐丽华握住沈千雁的手,将个还带着体温的铜手炉塞进她掌心。晨风吹散车辕上的铜铃声,混着沈楚尧一直说不停的声音,偶尔会插有沈楚宁让他安静的声音,让沈千雁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