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工作日，像被按下了重复键。
冗长的会议、模糊不清的需求、老板邮件里前言不搭后语的指令，以及堆积如山的待办事项。
季沐白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陀螺，在格子间里高速旋转，却不知最终要旋向何方。疲惫感深入骨髓，比前一天更甚。当她终于关掉电脑，办公室已人去楼空，窗外华灯初上，霓虹替代了日光。
走出冰冷的写字楼，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薄风衣，沿着昨天那条熟悉的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家走。
城市的喧嚣在傍晚达到某种奇异的峰值，车流声、人语声、远处店铺促销的喇叭声，汇成一片巨大的背景噪音，将她包裹其中，却更凸显出一种置身事外的孤独感。
路过那个街角便利店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昨天小狗出现的地方——空荡荡的。一丝说不清是失落还是释然的情绪掠过心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季沐白，你在期待什么呢？一只流浪狗怎么会记得你？它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也可能……她不敢深想下去。
她正准备继续前行，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团小小的、白色的影子，正蜷缩在便利店旁边那个不起眼的、堆放着几个空纸箱的角落里。
那影子动了动，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还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亮得惊人。它认出了她！
“汪！” 一声短促而清晰的叫声，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打破了季沐白周遭的嘈杂背景音。
小白狗几乎是瞬间就从角落里弹了出来，尾巴摇得像装了高速马达的小螺旋桨，整个身体都洋溢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
它飞快地跑到季沐白脚边，却没有莽撞地扑上来，只是仰着头，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呜”声。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季沐白的心头，瞬间冲淡了堆积了一整天的疲惫和阴霾。
她几乎是立刻蹲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这两天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毫无负担的笑容。
季沐白“嘿，小家伙！你真的在等我啊？”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她伸出手，试探性地想去抚摸它的小脑袋。
小狗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将脑袋凑近她的手心，轻轻地蹭着，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它身上比昨天似乎干净了一点，也许是夜里在哪个好心人打扫过的角落蹭过，但毛发依然有些凌乱打结。
然而，它眼中那份纯粹的信任和依赖，比任何昂贵的宠物美容都更让人心头发软。
季沐白的手心感受着它微凉湿润的鼻头和温热毛茸茸的触感，心中那点因工作带来的坚硬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一个念头，或者说一个决定，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她轻轻捧起小狗的脸颊，让它与自己平视，语气认真得如同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商务谈判，只是对象换成了这个懵懂的小生命：
季沐白“小家伙，你听着。”
她顿了顿，确保那双清澈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季沐白“我…我现在的生活，真的没有精力好好照顾一个像你这样需要陪伴和照顾的小生命。”
她的话语坦诚而带着一丝无奈，像是在对它说，也像是在对自己确认。
季沐白“我的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回到家也累得像条咸鱼。我住的地方，房东也明确规定不能养宠物。所以…我没办法带你回家。”
小狗似乎感受到了她话语里的郑重，尾巴摇动的频率慢了下来，耳朵也微微耷拉了一点，但那双眼睛依旧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在努力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
季沐白的心被它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发酸，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季沐白“但是！我们可以做个约定，好不好？”
她的声音重新轻快起来，带着一丝希望的光亮。
“约定？”
小狗歪了歪头，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季沐白“对，约定！”
季沐白用力地点点头，指着天边尚未完全消失的最后一抹瑰丽晚霞，
季沐白“就像现在这个时候，每天，只要不下大雨，刮台风，我都会来这里。就在这个便利店门口。”
她指了指脚下这片熟悉的地砖，
季沐白“我会带着好吃的来找你，香肠也好，狗粮也好，保证让你吃饱。我们就在这里见面，说说话，就像…就像朋友一样，好吗？”
她的话音刚落，奇迹发生了。小狗的眼睛仿佛瞬间被点亮，比刚才更加璀璨。它似乎完全理解了“约定”和“每天都会来”的含义！刚才那点小小的失落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它猛地站起身，围着季沐白，开始疯狂地转圈！
一圈，两圈，三圈……小小的白色身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带着无法言喻的喜悦和兴奋，绕着蹲在地上的季沐白不停地旋转。
它时而用脑袋蹭她的膝盖，时而用尾巴扫过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欢快而短促的“嘤嘤”声，每一个动作、每一声轻哼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开心！太开心了！这个约定太棒了！
季沐白被它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快乐彻底感染了。
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这笑声清脆而放松，是她自己都许久未曾听到过的。
工作的烦恼、老板的无理、生活的重压，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只快乐旋转的小狗甩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它因为奔跑而微微起伏的脊背，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和纯粹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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