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的唇瓣刚开合半寸,便被制片人不着痕迹地拽到一旁。总导演望着桑未晞指尖反复摩挲的剧本边角,斟酌着开口:"桑编,那蓝忘机的选角......"
"继续筛。"她抬眸时,窗外的梧桐叶正投下细碎阴影,在她眼底晃成片冷玉似的光,"若寻不着,便把网撒向全网——蓝忘机不是纸片人,他该是从古籍里走出来的谪仙人,眉梢压得住三千家规,眼底藏得住十丈红尘。"
总导演欲言又止,见她指尖重重叩在"蓝忘机"三字上,终究只化作声叹息:"明白,这就扩大范围。"
"别拿流量数据搪塞我。"桑未晞忽然起身,风衣下摆扫过选角桌,震得陈情道具竹笛轻轻晃荡,"他要能演出'问灵十三载'的孤绝,也要有'煮酒共君饮'的温柔——若寻不到,便是你们的功课没做足。"
制片人忙不迭点头,拉着还想争辩的副导演退出门去。桑未晞望着空荡荡的试镜间,指尖无意识地抚平剧本褶皱,想起昨夜在花坊熬到凌晨的选角影像:百余个试镜者里,有人演出了"雅正"的形,却失了"含光"的神;有人眼里有冷,却缺了藏在冰层下的热。
"蓝忘机......"她对着陈情轻语,声音里带着几分执拗,"我定要寻个能与肖战的魏无羡棋逢对手的人。"
接下来的三日,选角间的白炽灯几乎未曾熄灭。
暮春的选角间被暴雨敲打得沙沙作响,桑未晞揉着酸涩的眉心,在第276份试镜资料里看见"王一博"的名字。照片上的少年穿着黑色卫衣,眼底有抹近乎冷冽的光,像极了她笔下"逢乱必出"的含光君。"让他试蓝忘机第三十三集问灵戏份。"她按下通话键,窗外的闪电恰好劈过,在资料页上投下道苍白的影。
半小时后,少年推门而入,黑色发带将碎发束得干净利落,指间还沾着未干的墨渍——后来她才知道,他刚在隔壁剧组写完毛笔字。"老师好,我准备了问灵的片段。"声音低沉如松涛,却在抬头时,与她目光相撞,像冰川遇上灵泉,清冽中泛起微不可查的涟漪。
桑未晞指节轻叩桌面:"开始吧。"
王一博闭眼吸气,再睁眼时,周身气场骤然改变。他抬手抚过虚空的古琴,指尖在无形的琴弦上划出弧光,仿佛真有把"忘机"横在膝头。"魏婴......"他开口时,声音低得像落在雪地上的月光,尾音却藏着十三年问灵的执念,"你可知道,这十三年......"
暴雨声忽然模糊成背景。桑未晞看见他指尖在空气中勾出招魂幡的轨迹,袖口随动作扬起,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那该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当他说出"我食言了"时,喉结轻轻滚动,眼底的痛楚像被冰层封了千年的溪流,只在裂缝里透出丝微光。
"停。"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沙哑。王一博瞬间回神,耳尖泛起薄红:"老师,我......"
"再来段'醉酒'。"桑晚星打断他,从抽屉里摸出个空酒杯,"蓝忘机醉酒该是怎样?"
少年接过酒杯的指尖顿了顿,忽然轻笑。那抹笑意像春雪初融,在他冷冽的眉眼间绽开朵桃花:"天子笑,分你一坛。"他仰头作饮酒状,喉结滚动的频率快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杯沿,"我……我有悔。"声音骤然轻下去,像醉鬼把秘密说给晚风,"不夜天……没拉住你。"
桑未晞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她曾在剧本里写过这段名场面,却从未想过有人能将"雅正"与"醉态"融合得如此自然——他不是在演蓝忘机,是让蓝忘机附了身,用骨血在演绎"含光君动了凡心"的刹那。
"就你了。"她起身时,不慎碰翻了桌上的陈情道具,竹笛滚到王一博脚边。少年弯腰拾起,指尖触到她方才无意识刻下的"忘"字,忽然抬头看她,目光里多了抹试探的温热,像冰川边缘初融的春水。
窗外的暴雨恰在此时停歇,阳光穿过云层,在少年发带上织出金线。桑未晞望着他袖口未干的墨痕,忽然想起自己昨夜在花坊写的选角笔记:"蓝忘机该是块冷玉,却在魏无羡面前化作春水。"而眼前的王一博,正用指尖轻抚陈情竹纹的模样,竟与她笔下"忘羡初遇"的插画,重合得严丝合缝。
选角结束后,她在王一博的试镜表上签下名字,笔尖在"蓝忘机"三字上洇开小团墨渍,像极了他试戏时眼底的碎光。助理收走资料时,她听见少年在走廊里轻声哼着《无羁》的调子,那是她前天刚发给剧组的主题曲小样。
"桑编,这两人......"总导演的声音带着惊叹。桑未晞望着窗外初晴的天空,看王一博与肖战擦肩而过时,两人下意识对视的眼神——个如火焰,个似冰川,却在交汇的刹那,溅起旁人看不懂的火花。
她摸出手机给陈晚宁发消息:"找到我的忘羡了,一个能演尽千帆,一个能藏起万绪。"闺蜜秒回的烟花表情包里,她仿佛看见未来的片场:肖战抱着陈情追着王一博跑,两人衣摆上的曼珠沙华与云纹刺绣在阳光下翻飞,而她坐在监视器前,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比花坊里的蓝玫瑰还要璀璨。
原来有些相遇,早就在文字里写好了结局——她写的是江湖恩怨,却在选角间里,见证了两个灵魂与角色的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