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的同桌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叫陈予。他总会在她发呆时用笔帽轻戳她手背,递来一块草莓糖,或者在她被点名回答不上问题时小声提示。
自尊心让她讨厌这种善意。
因为每一次接受,都会让她想起江怀序那双含笑的眼睛——仿佛在说:“真可怜,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忍不住摇尾巴。”
她内心明白陈予是个不错的同桌,可是他越是流露善意,她越是不受控制的想要远离他。
而此时此刻,她两眼放空盯着数学老师的地中海发呆,脑子里江怀序惺惺作态的模样不受控制的循环播放,她越是咬紧牙关,越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他,目光烦躁的从数学老师的头上飘到窗外。
反正又听不懂,还不如摆烂。
当陈予的笔滚到她的桌上,他去拿却似乎有意的制造肢体接触,触碰了她的手,她的应激应激反应比想象中更激烈。
她惊叫一声猛地抓住陈予的手腕,力度大的仿佛要捏碎他的腕骨,陈予慌乱挣扎中推翻了课桌。
“砰!”
课桌狠狠砸上地板,文具“哗啦”散落一地。全班寂静的把目光投来,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猛地转身,粉笔“咔嚓”断成两截。
应激原因是她想起了十岁时父亲的家暴。
当父亲掐住她手背时,她仿佛听见皮肉被拧转的黏腻声响,他肥厚手指的缝隙中露出她瘀血的肌肤。
血珠从江清的指甲印里渗出来之前,她先闻到铁锈味——那是牙齿咬破舌头的味道。而母亲正端坐在餐桌旁削苹果,刀刃刮下的果皮垂成长长一条。
“死丫头还敢瞪我?”父亲的拇指抵住她的手背淤青碾磨。尖锐的痛感在脑中炸开。江清数着墙上钟表的秒针,等它走到“12”就求饶。
秒针停在“11”时,十五岁的江怀序撞开了门。
他校服领口被打湿,怀里抱着一摞精装书。那些烫金封面的心理学典籍砸在地上,发出巨响。
“放开她。”他说。
父亲的手停顿了,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发现新玩具的兴致:“我儿子现在要当英雄?”
雷声就是在这时劈下来的。惨白电光里,她看见文怀序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他抓住父亲手腕的姿势很特别——拇指压着动脉,其余四指扣住尺骨,那是他上周给她演示过的“神经抑制手法”。
“我只是在教训不听话的死丫头。”父亲笑着加大力道,她听见自己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江怀序突然挥拳。
这一拳没打中父亲,而是砸碎了墙上的相框。玻璃碴扎进他指关节,血滴在江清鞋尖上。父亲终于松开她,转而掐住江怀序的脖子,但显然没有用力:“为了个赔钱货,你疯了吗?”
第二道雷光照亮母亲的额头,她懦弱的驼着背,把苹果削到一半,果肉已经氧化泛着棕黄。
江清做了件很蠢的事——趁着父亲和江怀序对峙,扑上去咬他的胳膊。牙齿陷进皮肉的瞬间,她尝到比自己的血更腥更恶心的味道。父亲暴怒的巴掌扇向她,却被江怀序用左脸截住。
耳光声比雷更响。
江怀序偏着头笑了,血丝顺着嘴角淌到下巴。这个笑容让人莫名悚然。
“打够了吗?”他用指腹抹掉血迹,忽然伸手揉她头发,“清清吓到了吧?”
最后这场闹剧以父母心疼的捧着儿子的脸结束,留下她在角落瑟瑟发抖。
“江清!”
后排正在改作业的班主任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也把她从往昔的沼泽泥潭中拉回现实。
“你们在干什么?!”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余光里,陈予错愕的表情逐渐变成尴尬,最后成了她讨厌的怪异的怜悯。
“老师,没事,就是……”陈予红着脸结巴开口。
“闭嘴!”班主任冷笑,“别以为我没看见,下课你俩来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