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的暮色如同被泼翻的墨砚,渐渐吞噬着沐家旧宅的飞檐斗拱。延轩抬手叩击斑驳的朱漆大门,腐朽的木屑簌簌掉落,惊起梁间沉睡的夜枭。吱呀声中,腐臭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沐妮下意识往他身侧缩了缩,指尖沁出冷汗:“这里...我小时候从未敢靠近。”
她的目光扫过爬满青苔的影壁,记忆如潮水翻涌。儿时每当经过此处,乳母总说宅子里住着吃人的恶鬼,夜里还能听见孩童的啼哭。此刻亲眼所见,断壁残垣间藤蔓肆意生长,破碎的窗棂在风中发出呜咽,倒真似有无数冤魂在暗处窥视。
延轩抽出佩剑拨开蛛网,剑尖点在青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小心机关。”话音未落,沐妮突然拽住他衣袖。月光透过坍塌的屋檐斜照进来,在书房废墟中勾勒出半扇暗门的轮廓。两人屏息靠近,暗门表面雕刻的饕餮纹泛着诡异的幽光,仿佛有生命般随着呼吸张合。
“这纹样与香囊上的...”沐妮话未说完,延轩已用剑柄撬开暗格。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尘封多年的日记躺在丝绒垫上,泛黄的纸页一碰便簌簌剥落。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勉强辨认出“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将开启...禁忌...”几个字。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延轩本能地揽住沐妮腰身。脚下青砖如流沙般塌陷,失重感瞬间袭来。在坠入黑暗的刹那,沐妮看见延轩将她护在怀中,后背重重撞上石壁。火把坠地迸溅出火星,照亮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地窖深不见底,寒气砭骨。数十具青铜棺椁整齐排列,棺盖上的兽面纹狰狞可怖,双目镶嵌的红宝石在火光中泛着血芒。沐妮颤抖着点亮火折子,火苗突然暴涨,映出棺内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翡翠冠冕折射着冷光,玛瑙杯盏中凝结的暗红物质不知是酒还是血。
“这...这是龙门石窟失窃的贡品!”延轩瞳孔骤缩,指腹抚过金佛底座的刻字。三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盗窃案,百余件皇家供奉的珍宝不翼而飞,如今竟在这里重见天日。他的目光落在棺椁排列的方位,北斗七星的布局暗藏风水秘术,每个棺椁都对应着星位。
沐妮的火折子突然剧烈摇晃,照见墙壁上的壁画。褪色的朱砂勾勒出骇人场景:头戴冕旒的沐家先祖立于高台,下方童男童女被铁链拖拽着走向熔炉。炉中火焰化作人面,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祭品。更远处,满载财宝的马车驶向旧宅,车辙印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这些财宝,竟都是用活人献祭换来的!”沐妮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棺椁。她终于明白为何乳母总说宅子里有哭声,为何兄长生前总对着族谱发呆。原来沐家荣耀的背后,藏着如此血腥的秘密。火折子突然熄灭,地窖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棺椁中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别动。”延轩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驱散了几分寒意。他的指尖划过沐妮腰间的香囊,秘纹与地面砖缝完美契合。随着机关转动的声响,墙壁裂开一道缝隙,微弱的光亮透进来。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地窖入口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有人封死了出口!”沐妮急声说道,手中摸到不知何时掉落的青铜烛台。上方传来熟悉的冷笑,翠儿的声音混着铁链撞击声回荡在地窖:“小姐果然聪明,可惜,知道太多的人...”话音未落,数十支弩箭破空而下。延轩挥剑格挡,火星四溅中,沐妮突然发现石壁暗格里露出半截卷轴。
“延轩!看那边!”她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地窖角落的火药桶被弩箭引燃,火焰冲天而起。延轩揽着她滚向秘道,身后传来棺椁炸裂的巨响。在踏入光亮的最后一刻,沐妮瞥见壁画上先祖的面容,竟与父亲书房悬挂的画像有七分相似。
秘道尽头是一间密室,寒玉床上躺着一具身着华服的干尸,手中紧攥着半块玉佩。延轩拾起玉佩,背面刻着“明月”二字,与他在绸缎庄命案现场找到的碎片严丝合缝。密室四壁刻满星图,中央石台摆放着一本兽皮古书,翻开的页面上画着正在滴血的沐家秘纹。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沐妮抚摸着书页,指尖沾满暗红印记。那些看似偶然的案件,追查多年的悬案,此刻如锁链般环环相扣。秘道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夹杂着西域特有的铃铛声。延轩将她护在身后,剑尖指向逐渐打开的石门:“这次,我们要让真相彻底见光。”
密室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玉佩相撞的清响。沐妮握紧延轩的手,感到他掌心的伤疤微微凸起——那是为她挡箭留下的印记。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阴谋与危险,只要彼此紧握双手,就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而沐家尘封百年的秘密,也终将在今夜,随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彻底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