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早上好!”黎枝枝一蹦一跳的下了楼。
“早上好!枝枝,快叫爷爷来吃早餐了”叶婉柔在厨房忙碌着。
虽然家里有做饭的阿姨,但是做饭阿姨的老家不在京都,口味不同,所以叶婉柔每天都亲力亲为。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在黎家餐厅的桌布上织出一片碎金。黎枝枝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好”,正要往爷爷房间跑,忽然瞥见妈妈叶婉柔在厨房系围裙的背影——雪纺衬衫下摆被蒸汽熏得微湿,发梢也沾了些面粉。她顿了顿,转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鲜榨橙汁,踮脚搁在灶台边:“妈,你尝尝张姨新调的橙子味,比上次柠檬汁好喝。”
叶婉柔回头笑了,眼角细纹盛着晨光:“我们枝枝越来越贴心了。快去叫爷爷,今天有你爱吃的虾仁蒸蛋。”
楼上,黎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看晨报,听见孙女蹦跳的脚步声,立刻把报纸往膝盖上一扣:“枝枝是不是又睡懒觉了?爷爷可听说,有人跟同学约了九点去咖啡馆补课?”
“才没有!”黎枝枝扑到老人膝头,马尾辫扫过报纸标题,“我七点就起来了!顾轩肯定没我早到——他住城北,坐地铁得四十分钟呢。”
老爷子捏了捏她的鼻尖,笑得胡子乱颤:“小傻瓜,男生等女生才显得有风度。不过啊,”他忽然放低声音,“你跟顾轩这孩子,是不是比别的同学......”
“爷爷!”黎枝枝红着脸捂住老人的嘴,“我们就是数学搭档!老师说他奥数得奖,要帮我补几何!”她跳起来往楼下跑,帆布鞋在楼梯上敲出欢快的鼓点,“我吃完早餐就走啦!”
八点十五分,黎枝枝背着粉色书包站在玄关换鞋,忽然听见厨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她心头一跳,转身看见妈妈扶着橱柜,脸色煞白,脚边是满地碎瓷和蛋液——刚才那碗虾仁蒸蛋,终究没端上餐桌。
“妈!”她冲过去扶住叶婉柔颤抖的肩膀,发现母亲手心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小婉,你妈突发心梗,正在市一院抢救......”
咖啡机的蒸汽声在耳畔嗡嗡作响,顾轩第三次看表。黑色腕表的指针指向九点零七分,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他面前的卡布奇诺已经凉透,奶泡结成一层软塌塌的膜。
他掏出笔记本,翻开夹着枫叶书签的那页——上面用铅笔列着给黎枝枝的补课计划:首先复习相似三角形的判定定理,然后用去年竞赛题做例题,最后留半小时让她做随堂练习。想到女孩上次抱着几何课本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嘴角不禁上扬,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了敲。
“顾先生,需要续杯吗?”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目光落在他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甜点上。顾轩摇摇头,将视线投向咖啡馆的玻璃门——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孩,会不会在下一秒推门而入?
十点整,黎枝枝跪在医院走廊的长椅旁,握着外婆浮肿的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听见妈妈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对,今天实在走不开,麻烦您跟顾同学说声抱歉......”后面的话被人群的嘈杂声吞没,她这才想起手机还在书包侧袋里,慌忙掏出来解锁。
屏幕上跳出三条未发送的消息,最后一条停在九点五十分:“顾轩,我外婆住院了,今天不能去补课了。”红色的感叹号像枚图钉,扎得她眼眶发烫。她转头看向病房,白色床单上躺着的老人忽然咳出两声,妈妈连忙伸手轻拍后背。喉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她咬着下唇,给顾轩发去语音:“对不起......真的去不了......”
咖啡馆的灯光渐次熄灭,只剩吧台上一盏小灯散发暖黄的光。顾轩盯着墙上的时钟,分针从“11”慢慢挪到“12”。午夜十二点的钟声里,服务生开始擦拭桌面,他终于站起身,将笔记本和钢笔收进黑色双肩包。经过收银台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座位,把那块 untouched 的芝士蛋糕小心地装进打包盒。
凌晨一点,顾轩站在自家玄关,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忽然听见包里的手机震动。他太累了,眼皮像灌了铅,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扯掉领带就往卧室走。充电器插头插进插座的刹那,屏幕亮起,二十三条未读消息和十个未接电话蜂拥而至,最上面那条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却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顾轩......外婆她......”黎枝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溢出,在寂静的房间里碎成细小的星芒。他呆立在床边,看着窗外熹微的晨光爬上枕头,忽然想起下午三点时,自己曾望着玻璃门上的雾气出神——当时用手指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想着等女孩来了,要逗她说是“几何图形里的特殊符号”。
手机屏幕再次暗下去,他却没有力气点开其他消息。脱到一半的衬衫滑落在地,他栽倒在床上,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愤怒,不是失望,是某种小心翼翼藏了许久的期待,像春天溪面的薄冰,在暖阳里无声消融。
窗帘缝隙里漏进的月光,将他的影子剪成寂寞的形状。枕头边的打包盒上,凝结的奶油洇湿了包装纸,那块芝士蛋糕终究没能送出去。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他闭眼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要去医院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