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船，旧誓

螺旋海域的绿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灰蓝，小划艇破开渐冷的海水时，船底结的薄冰不断与浪尖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嚓”声。林夏攥着掌心温热的定帆石，指尖仍残留着归帆草虚影融入皮肤时的灼感，可一想起斗篷人左眼那枚泛着冷光的核石，后颈就泛起一阵寒意。

“那家伙说的‘债’，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逸擦了擦船桨上的冰碴，目光落在林夏手臂上——那里原本该有归帆草虚影停留的地方，此刻竟浮现出几缕淡青色的纹路，像极了草茎缠绕的形状。陈博士突然凑过来，指着路线图上一处被红笔圈住的标记：“你们看，这里标注着‘冰骸湾’，古籍里说冷核石最早就是在那片海湾的沉船里发现的，而十年前消失的草船，最后一次航行记录就在这附近。”

话音刚落，船尾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众人回头，只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水里掠过，紧接着，周围的海水温度骤降，船舷边缘竟又凝起了新的薄冰。老船长猛地将船桨插入水中，却在碰到什么硬物的瞬间被弹开——水下不知何时浮起了几块零散的黑色碎石，每一块都泛着与冷核石相似的寒气，正朝着小划艇的方向聚拢。

“是冷核石的碎片！”林夏急忙握紧定帆石，掌心的青色纹路突然亮起，水下的碎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排斥，停顿了一瞬。可就在这时，远处的海平面突然升起一道白色的雾柱，雾柱下方，隐约能看到一艘船的轮廓——船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船帆早已破烂，却仍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驶来，船头上，一个熟悉的黑色斗篷身影正静静站立。

沈逸立刻掏出小刀，却被陈博士拦住：“别冲动！那艘船……是十年前消失的草船！”他指着船身侧面模糊的刻痕，声音发颤，“你看那个标记，是当年草船船长的专属徽记，和斗篷人斗篷内侧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夏心头一震，刚要开口，草船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船身上的冰层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缠绕的枯黑草茎——那些草茎上，竟还残留着淡红色的印记，像极了鲜血凝固后的颜色。斗篷人缓缓抬起头，左眼的冷核石闪过一道寒光，声音隔着海风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沙哑：“林夏，你掌心的木片，是当年我给你母亲的……她答应过我，要守住冷核石的秘密，可她没有做到。”

这句话像惊雷般炸在林夏耳边，她猛地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说着“别碰绿潮，别找冷核”，原来背后藏着这样的过往。定帆石突然在掌心发烫，水下的碎石突然加速聚拢，竟在小划艇周围形成了一道黑色的冰环，将他们牢牢困住。

“我不是要抢定帆石，”斗篷人往前走了两步，冰面在他脚下裂开细小的纹路，“我只是要你们知道，冷核石不止一块，当年沉在冰骸湾的，是能控制所有核石的‘母石’。现在母石要醒了，那些被它压制的东西，也快要出来了。”他突然掀起斗篷，露出胸口——那里竟嵌着一块比礁石上更小的冷核石，石面上刻着与定帆石相似的花纹，“当年我把半块母石嵌在身上，就是为了压制它。可现在，我的时间不多了。”

冰环突然开始收缩，林夏手臂上的青色纹路亮得刺眼，定帆石的金光透过指缝溢出，与冰环的冷光撞在一起。她看着斗篷人眼底深藏的疲惫，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人不是敌人，而是在独自承担着一个快要撑不住的秘密。

“那我们该怎么做？”林夏握紧定帆石，声音比刚才坚定了许多。水下的碎石突然停止收缩，斗篷人看着她掌心的金光，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松动：“去冰骸湾。找到母石，用定帆石和归帆草的誓约，重新封印它。但记住，母石里面，藏着比冷核更可怕的东西——那是当年草船沉没的真正原因。”

冰环突然“哗啦”一声碎裂，化作无数小块沉入水中。草船的冰层又厚了几分，斗篷人转身走向船舱，声音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传来：“我会在冰骸湾等你们。但你们要快，因为母石醒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划艇重新获得自由，林夏看着草船渐渐远去的背影，掌心的定帆石仍在发烫。她低头看向手臂上的青色纹路，突然意识到，这场关于冷核石和归帆草的约定，从母亲那一代开始，就早已和她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而前方的冰骸湾，等待他们的，或许不只是沉睡的母石，还有被时光掩埋的，关于草船与旧誓的全部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