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5

暴雨如银箭般倾泻，将废窑外的青石路冲刷成暗红色的溪流。相柳搂着苏糖在高低错落的屋顶间疾驰，他肩头的伤口在红衣下晕开大片墨色，每一次发力都带出细密的血珠，顺着衣摆滴落在瓦片上。苏糖死死攥着他的衣襟，指尖已经被染成猩红，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急得眼眶发红："你的伤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会毒发攻心的！"

"噤声。"相柳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壁，腥甜的血味在舌尖蔓延。他突然一个转折，身形如离弦之箭扎进狭窄的巷子里，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屋檐下的灯笼。苏糖能清晰感觉到他妖力在暴雨中紊乱，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发颤，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转过三个弯后，相柳猛地推开墙上一块凸起的青砖。暗门开启的瞬间，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两人毫无预兆地坠入漆黑的通道。耳边是水流呼啸的轰鸣，苏糖屏住呼吸，只觉整个人被拉入深不见底的幽蓝。等她反应过来时，咸涩的海水已经将他们包裹，五彩斑斓的珊瑚在水流中舒展如柔软的火焰，发光的鱼群围着他们打转，鳞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可相柳的状态却让她心惊——他直直往下沉，九道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妖瞳里的幽蓝都黯淡了几分。苏糖慌乱地扯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带着她游向更深的海域。水压越来越大，耳膜生疼，直到一座巨大的贝壳宫殿出现在眼前。珍珠镶嵌的穹顶散发着柔和的光，海葵在白玉台阶上轻轻摇曳，美得如同梦境。

相柳将苏糖推进宫殿，自己却倚在珊瑚柱上缓缓滑坐下去。他的唇角溢出黑血，在洁白的贝壳地面上绽开妖异的花："别......靠近。"话音未落，周身寒气四溢，海水在他身侧凝结成冰晶，将珊瑚柱都染成了霜白。

苏糖却毫不犹豫地扑过去，裙摆被锋利的珊瑚划破也浑然不觉。她扯下布条为他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寒意几乎要将血液冻结。相柳的体温低得可怕，伤口处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黑，毒素正顺着血管蔓延："你疯了？我的血有毒！沾上一点就会溃烂！"他想推开她，可中毒后浑身绵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那我就用命赌！"苏糖红着眼眶将自制的药粉敷上，泪水混着海水滴在他伤口，"赌你舍不得我死！赌你不会让我白白送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像重锤般砸在相柳心上。

突然，海水剧烈晃动，宫殿外传来尖锐的嘶吼。苏糖转头望去，只见数十条巨齿鲨张着血盆大口撞向宫殿，锋利的牙齿在贝壳墙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裂痕如蛛网般蔓延。相柳眼中闪过狠厉，挣扎着要起身迎战，却被苏糖死死按住肩膀："你不要命了？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待在这里更危险。"相柳的声音混着海水的轰鸣，带着压抑的暴戾。他突然抓住苏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抱紧我！"不等她反应，相柳周身爆发出刺目的蓝光，瞬间化作九头真身。九条覆满鳞片的尾巴搅动海水，形成巨大的漩涡，将冲来的鲨鱼群搅得七零八落。

苏糖被他护在最中间的头颅下，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腥臭的血水混着海水灌进嘴里。她死死抱着相柳的脖颈，能感觉到他鳞片下传来的颤抖，那是中毒后强撑的代价。不知过了多久，海水终于平静下来，相柳变回人形，虚弱地跌在珊瑚丛中，嘴角不断溢出黑血。

"我听说......"苏糖颤抖着拔出头上的银簪，声音里带着决绝，"心头血能解百毒。"

"不可！"相柳瞳孔猛地收缩，想要阻止却力不从心。银簪刺破指尖的瞬间，钻心的疼痛袭来，苏糖强忍着将血滴在他伤口上："你说过我是你的软肋，可你怎么能先倒下......你答应过要教我防身术，要带我看遍大荒......"

血珠渗入伤口的刹那，相柳周身爆发出强烈的光芒。苏糖被光芒笼罩，意识渐渐模糊。昏迷前，她感觉有温柔的怀抱将自己圈住，带着海水咸味的吻落在额头，还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傻子......值得么......"

再次醒来时，苏糖躺在铺满海草的软榻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相柳坐在不远处的珊瑚椅上，正在擦拭银鞭，见她睁眼，耳尖不自然地红了："醒了？"他别过脸，声音却软了几分，"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

苏糖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痛。相柳立刻起身扶住她，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又像被烫到般缩回。他的动作看似粗鲁，却将她稳稳托住，生怕扯到伤口。"你的伤......"苏糖看向他的肩膀，那里的皮肤已经恢复正常色泽，只有淡淡的疤痕诉说着曾经的凶险。

相柳却突然将她按回软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额头："再乱动，就不是伤口的问题了。"他的眼神幽深，带着某种隐忍的情愫。宫殿外，发光的鱼群组成心形游过，将柔和的光映在他泛红的耳尖。苏糖望着他，突然觉得，这冰冷的海底世界，因为眼前这个人，有了足以融化千年寒冰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