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守护神又是怎么回事?”
穆祉丞的问话仿佛按下了某个危险的开关。老爷爷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骤然剧变,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恐。他猛地站起身,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不由分说地拉起穆祉丞和张极,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他们往自己那间更加破败的小屋带去。
“大爷,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紧张?”穆祉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但常年与诡异打交道的经验让他立刻心生警惕,身体微微绷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和老爷爷本人。
老爷爷一言不发,直到把两人拉进昏暗潮湿的屋内,又迅速探出头去仔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才“哐当”一声把木门关上,甚至还颤巍巍地插上了老旧的门栓。做完这一切,他才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穆祉丞和张极面面相觑,完全被这阵仗搞懵了。
“大爷,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守护神’有什么问题吗?”穆祉丞压低声音,再次问道。
老爷爷喘匀了气,走到屋子中央那张摇摇欲坠的木桌旁坐下,示意两人也坐下。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你们……你们是从哪里听来‘守护神’这三个字的?”
“我们刚才在城外,无意中听到两个人说的。”穆祉丞谨慎地回答,没有透露山洞尸堆的事情,“大爷,为什么您听到这个反应这么大?”
老爷爷的脸上露出混杂着恐惧和痛苦的复杂神色,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开始讲述:
“唉……这事儿,说来话长,也是我们整个城……不,是整个幸存下来的人的噩梦。”
“大概是三四年前吧,城里来了一个自称是‘觉醒者’的人。他本事很大,能凭空变出东西,还能让人动弹不得。他在城里大肆宣扬,说自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守护神’,只要我们诚心供奉他,他就能赐予我们财富和安宁。”
“供奉?供奉什么?”张极忍不住插嘴。
老爷爷看了他一眼,眼神黯淡:“他要求我们,不定时地‘选择’一些人,供奉给他。”
穆祉丞的心沉了下去:“活人?”
老爷爷艰难地点了点头:“起初,大家当然不信,也没人愿意这么做。觉得他是个疯子,或者邪教徒。但过了一段时间,有些人发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个黑色的、像眼睛一样的印记。大家虽然害怕,但也没太当回事,只觉得是怪事。”
“后来呢?”穆祉丞追问。
“后来……那个‘守护神’又来了。”老爷爷的声音带上了颤抖,“他说我们没有按照约定供奉他要的东西,要给我们惩罚……然后,他……他就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控制了所有身上有印记的人!”
老爷爷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日子:“那些被控制的人,拿起刀、锄头……任何能伤人的东西,在城里……在城里见人就砍!他们眼神空洞,力大无穷,不怕痛也不怕死……那简直就是一场屠杀!半天时间,半个城的人……都没了……”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爷爷粗重的喘息声。张极听得头皮发麻,几乎能想象出那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要么是身上没有印记,要么是当时躲得好。”老爷爷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只能按照他说的做。他规定,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必须献上一个人,关到城外的‘圣庙’里。时间久了,这……这就成了这座城里不成文的规定。遇到不肯‘奉献’自家人的,或者没有家人可以奉献的,大家……大家就会自发地把他们抓起来,绑了送去……有些性子烈的,不愿意受这份屈辱,就……就自己寻了短见,大家也只能把他们的尸体扔到城外的山洞里……”
穆祉丞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哪里是什么“守护神”,分明是依靠恐怖统治、以人为食的恶魔!
“供奉……具体是怎么做的?就是把选中的人送到圣庙里关起来?”穆祉丞强迫自己冷静,继续询问细节。
“对,送到城外的圣庙。庙里最里面有个小房间,被选中的人都会被关在那里……”老爷爷看向他们,“你们不是要找魏姊纪吗?她昨天刚被送过去……现在去,或许……或许她还在,还清醒着……”
他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一个炭块,在一张破纸上画了个简单的位置图,递给了穆祉丞。
……
与老爷爷告别后,穆祉丞和张极按照图纸,很快在城外一片荒僻的林地中找到了那座所谓的“圣庙”。从外面看,这只是一座废弃多年、毫不起眼的小庙,残破不堪,藤蔓缠绕。
但一走进庙内,两人都愣了一下。与外面的破败截然不同,庙内虽然陈旧,却异常干净整洁,香烛贡品一应俱全,仿佛一直有人精心打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檀香,掩盖了其他可能存在的味道。
“恩仔,”张极凑近穆祉丞,压低声音,眉头紧锁,“我有个点很疑惑。那个大爷,为什么会告诉我们这么多?纯热心肠吗?而且在我们询问‘守护神’的时候,他那么紧张,显然这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为什么他还要选择告诉我们?他有什么目的?” 从老爷爷家出来,这个疑问就像一根刺,扎在张极心里。
穆祉丞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问题。他知道我们是外地人,却如此轻易地将这个看似核心秘密的地址告诉我们……这个圣庙,很大可能是个陷阱。我们接下来必须万分小心。”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异能,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泛起微光,一根极其纤细、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金色丝线凭空出现——这是出发前童禹坤给他的“金引线”。穆祉丞将丝线一端轻轻点在自己手腕,另一端则迅速没入张极的手腕皮肤下,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东西?”张极好奇地看着那神奇的一幕。
“金引线,毛哥的独门能力之一。”穆祉丞简短解释,“简单说,就是绑定者能大致感知被绑定者的位置和生命状态,关键时刻或许能拉你一把。”
“高级货啊。”张极啧啧称奇,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两人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庙内深处走去。庙内静得出奇,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供台上的神像面容模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他们绕过巨大的供台,后面出现了一扇与庙宇风格格格不入的、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木门。门上布满了深深的、凌乱的抓痕,还有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绝望挣扎。
穆祉丞和张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穆祉丞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嘎——”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寂静的庙宇中回荡。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有所准备的两人也瞬间脊背发凉!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几盏摇曳的、发出惨绿色光芒的油灯。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血痕,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接近房顶的高度!各种带着暗红色血迹、形状怪异的工具散落在地上,有些还粘连着不明的组织碎片。而房间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黑漆漆的棺材!
阴冷、血腥、死寂……这就是房间的全部。
“要……要打开看看吗?”张极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他扭头看向穆祉丞。
穆祉丞面色凝重,他对着棺材微微躬身,低声道:“奉命调查,不是有意打扰,请恕罪。” 说完,他直起身,对张极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开棺!”
两人合力,费力地推开沉重的棺盖。
棺盖移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的腐臭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张极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当他看清棺内的景象时,更是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棺材里,躺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女子。她的四肢被四根粗长的、生锈的铁钉,牢牢地钉在棺底木板上!她双目圆睁,一双本该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死死地盯着上方,仿佛在生命最后时刻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她的嘴巴微微张开,面容扭曲,已然气绝多时。
穆祉丞虽然见过不少尸体,但如此残忍诡异的死法还是让他心头一凛。他强压下不适,伸手拍了拍几乎要吐出来的张极的肩膀,低声道:“没事吧?”
“没……没事……”张极扶着棺材边缘,大口喘着气,不敢再看第二眼,“这……这是魏姊纪吗?”
“不知道。”穆祉丞摇头,脸色难看。他此刻无比后悔,早知道应该让队里能和尸体沟通的黄朔一起来了。他和张极再次合力,将棺盖小心翼翼地推回原位。
“打扰了。”穆祉丞对着棺材再次低语。
“所谓的关押就是这种吗?这谁不跑啊!”张极靠着墙壁,心有余悸地吐槽,声音还带着颤音。
穆祉丞没有接话,他的目光再次仔细地扫过整个房间。墙上的血痕分布引起了他的注意——靠近房顶的位置,按理说人在挣扎时是很难够到的,但那里不仅有清晰的抓痕,甚至还有喷溅状的血迹!而且,那些血迹……颜色似乎过于新鲜了些,与棺材里那具明显死了有段时日的尸体状态不符。
他和张极进来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就算是在他们进来之前留下的血迹,在这样阴凉的环境下,也早该凝固发黑了。除非……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穆祉丞的脑海——**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而且可能一直就在附近!**
想到这一点,穆祉丞瞬间感觉背后仿佛有冰冷的视线黏着,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似乎骤降了几度。他一把拉住还在平复心情的张极,语气急促而低沉:“走!快离开这里!”
“怎么了?”张极被他突如其来的紧张感染,一脸懵地看着他,心脏又开始狂跳。
“这里很不对劲!”穆祉丞一边拉着张极快步往外走,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我们进来这么久了,一个活人都没碰到!但那个房间里有没干的血迹,说明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既然我们转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他,那就意味着他非常清楚我们的动向,能完美地避开我们!如果真是这样……他可能从我们进来开始,就一直在暗处盯着我们!”
张极听得寒毛直竖:“我们目前知道的,能清楚我们动向的,就只有一个人……”
“是那个大爷!”穆祉丞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
张极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穆祉丞的分析无懈可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从一开始老爷爷的“热心”接近,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我们被算计了!”张极的声音因恐惧而发紧。
“该死!”穆祉丞低骂一声,拉着张极开始在庙宇复杂的回廊里奔跑起来。他们试图按照原路返回,冲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跑了足足五六分钟,周围的景象却开始变得重复而陌生。他们明明记得来时的路并不长,但现在却仿佛陷入了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甚至连最初进来的那扇大门都消失不见了!
穆祉丞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别跑了。”他松开张极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我们跑了这么久都没出去,连来时的门都没看到……那个觉醒者,开‘领域’了。我们……跑不出去了。” 他将有些慌乱的张极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呈保护的姿态。
“领域?”张极对这个词感到陌生而恐惧。
“一种强大的异能,可以扭曲一定范围内的空间和规则。”穆祉丞快速解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个大爷,很可能就是那个觉醒者变的!他之前说那个觉醒者控制他们屠了半个城……现在想想,可能不是半个城……”
张极倒吸一口凉气:“是……整个城?!”
“有这种可能。”穆祉丞的声音沉重,“我们之前在城里看到的那些‘人’……可能根本不是活人!”
“是鬼?还是……傀儡?”
“都有可能。能控制这么多傀儡,甚至可能将一整座城的人都变成他的玩物……那个觉醒者的异能等级,恐怕已经达到了三级,甚至更高!” 穆祉丞转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张极,那双总是带着点拽劲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如果是这样……我恐怕……很难保住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张极的心上。他看着穆祉丞认真的眼神,明白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推脱,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残酷的现实。他们陷入了绝境,面对的是一个力量远超想象的恐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