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方才在军营练了会儿剑,确实该净净身子。
他伸手去解中衣系带,忽然瞥见楚玉慌忙转开的脸,眼底笑意更浓。
魏劭怎么?嫁了我这么久,还怕看?
楚玉攥着锦被角的手指紧了紧,耳尖却在他的注视下红透。帐外忽然传来碧桃轻叩窗棂的声音:“夫人,热水备好了。”
魏劭应声时目光仍胶着在楚玉脸上,见她如受惊的雀鸟般钻进帐幔,才低笑一声掀帘出去。
浴桶里的水汽混着皂角香漫出房门,楚玉隔着帐纱听见他撩水的声响,又忍不住想起白日里莲池中的锦鲤。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榻边木栏的雕花,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河渠图》里,曾记载过容郡古河道的疏浚之法。
正想得入神,魏劭已披着浴袍进来,发梢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
魏劭在琢磨什么?
他顺势坐近,湿发蹭过她肩颈,带起一阵微凉的水汽。
楚玉回过神,见他腕间还缠着块未拧干的布巾,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小臂滑落,滴在榻上晕开深色水痕。
郑楚玉在想容郡的渠坝。
她取过妆台上的干发巾
郑楚玉父亲曾说过,干旱时需先固渠身,再引水入田……
话未说完,魏劭忽然握住她拿巾子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研墨留下的痕迹。
魏劭这些事有我。
他将她揽进怀里,湿发的潮气混着皂角香裹住她。
魏劭你只需替我看好后院就好。
楚玉闻言抬眸,却撞进他含笑的眼波里,那里面映着烛火,也映着她微蹙的眉尖。
郑楚玉我是认真的。
她挣开些距离,指尖点在他胸口。
郑楚玉我父亲当年画的《河渠图》,或许有关于容郡水渠修葺之事……
魏劭突然低头,用鼻尖蹭过她眉心,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
魏劭知道了,明日就让公孙羊把图册取来。
他的发尾还在滴水,冰凉的水珠顺着她衣领滑进衣襟,惊得楚玉一颤。
正要推开他,却被他先一步按住后腰,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魏劭现在该办正事了……
话音未落便打横将人抱起,帐幔在身后沉沉落下时,楚玉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混着窗外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声,散在满室暖香里。
不知不觉间,寿宴的筹备已近半程。大乔此次可谓是费尽心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而楚玉却仿佛成了个甩手掌柜,只在旁悠闲地看着,任由大乔忙碌。
她的这般做派,不仅让朱夫人心急如焚,就连一向沉稳的老夫人也按捺不住,将她唤来,准备好好谈上一谈。
老夫人临窗的紫檀木榻上摆着鎏金手炉,楚玉跪在软垫上时,正见她用指甲轻轻叩着膝头的锦垫。
暖阁里熏着龙涎香,铜鹤香炉的青烟在晨光里蜿蜒成缕,却驱不散老夫人眼角那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听说寿宴的采买单子,都是大乔在管?”老夫人呷了口九曲红梅,茶盏搁在螺钿茶托上时发出清响,“连寿宴上准备的席面菜色,都是她亲自去挑的?”
楚玉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手背,腕间羊脂玉镯在光影里泛着温润的光。
郑楚玉女君做事周全,楚玉不过在旁搭把手罢了。
“搭把手?”老夫人忽然放下茶盏,指甲划过锦垫发出细微的声响,“老身把库房钥匙给你,可不是让你当甩手掌柜的。”
窗外传来初春的风声,楚玉指尖轻轻攥紧袖中帕子,帕角那半朵银线山茶硌着掌心。
她抬眸时正迎上老夫人锐利的目光,那眼神像极了莲池里沉在水底的青石,看似平静却藏着打量。
郑楚玉祖母息怒,非是楚玉懈怠……
她顿了顿,膝头的软垫被指尖攥出细微的褶皱。
郑楚玉大乔是表哥的正妻,寿宴正是她立威的时候。若事事都由我出头,外人看了,只当魏家容不下乔家女君,反落得咱们苛待新妇的名声。
老夫人闻言沉默片刻,指尖摩挲着鎏金手炉的花纹,炉盖缝隙里逸出的热气模糊了她脸上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