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一梦

楚归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记忆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宋一梦与此刻冷漠绝情的人渐渐重叠又分离。

楚归鸿梦儿，你变了，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有人逼你？你告诉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宋一梦仰头大笑，笑声里却带着几分悲凉。

宋一梦护我？你拿什么护我？你自身难保，还想护我？楚归鸿，你清醒些吧！我早就不爱你了，从你入狱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

楚归鸿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一旁的花架，瓷瓶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的眼眶通红，声音沙哑。

楚归鸿所以，这些年的情分，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宋一梦别过脸，不敢看他眼底的痛苦。

宋一梦楚将军，我此生已心系七殿下，你还是早日另寻良配吧。

楚归鸿好，好，好！

楚归鸿连说三个“好”字，突然拔出佩剑，寒光一闪，将自己衣角斩下一片。

楚归鸿剑锋凝着冷光，将染着暗纹的锦缎挑向半空。

碎布如折翼的蝶，轻飘飘落在宋一梦脚边，在满地残瓷间铺开刺目的蓝。

楚归鸿今日便以这半幅衣袍，断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佩剑入鞘时发出刺耳的铮鸣。

楚归鸿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请旨解除婚约。

楚归鸿转身离去时，在回廊转角处与宋一昭撞个正着。

他望着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喉结动了动却最终一言不发。

次日，楚归鸿果真进宫请旨，婚约解除的消息如野火般在京城蔓延。

宋一昭看着宋一梦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满是愧疚。

三日后，宋一昭收到一封邀约。

打开精致的信封，上面是楚归鸿刚劲有力的字迹：“明日巳时，城郊醉仙楼，望宋姑娘赏光。”

宋一昭心中疑惑，却还是应约前往。

醉仙楼二楼雅间内，楚归鸿身着一袭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

宋一昭楚将军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宋一昭坐下后，率先开口问道。

楚归鸿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她面前。

楚归鸿先前在狱中得宋姑娘屡次相助，楚某一直未曾道谢。

宋一昭将军客气了。

楚归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目光突然变得灼热。

楚归鸿昨日在御前请辞婚约，陛下勃然大怒。

宋一昭握茶盏的手微微收紧，茶汤在杯口泛起涟漪。

她早该想到，皇帝怎会轻易放弃这枚掌控朝堂的棋子。

楚归鸿为保退婚之议，我告诉陛下......

楚归鸿突然倾身向前，阴影笼罩住她半张脸。

楚归鸿我说自诏狱探望，便倾心于宋三姑娘。

茶盏在案几上磕出脆响，宋一昭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带着淡淡茶香。

楚归鸿陛下说，若我能得姑娘垂青，保住和宋家的婚约，便准了和宋一梦的退婚。

宋一昭指尖微微发颤，看着楚归鸿那双带着炽热与算计交织的眼眸，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眸轻笑。

宋一昭陛下何等精明，将军这话怕是只能糊弄一时。

宋一昭你与长姐自幼定下婚约，一朝反口说倾心于我这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妹妹，换作是谁都要疑心三分吧？

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水汽氤氲了眉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现代人特有的通透。

宋一昭更何况，你昨日在长姐院里斩衣断情那般决绝，转头就对陛下说心悦于我，将军不觉得这戏码唱得太急了些？

楚归鸿喉结滚动，竟被问得一时语塞。

他原以为这女子不过是寻常世家闺秀，最多带些小女儿家的聪慧，却没料到她看事情如此直白，半点不似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姑娘。

楚归鸿陛下信不信不重要。

他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如剑，直刺她眼底。

楚归鸿重要的是，这是眼下唯一能让婚约彻底作废的法子。

楚归鸿宋家不能同时担上抗旨与悔婚的罪名，不是吗？

宋一昭放下茶杯，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出节奏，像是在盘算什么。

宋一昭可你就不怕我拆穿？毕竟按将军这说法，我可是平白无故就成了插足你与长姐感情的人。

宋一昭我要是当众说句“从未对将军动过心思”，你说陛下会不会觉得你在戏耍他？到时候婚约没退成，反倒落个欺君之罪，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案几上，指尖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宋一昭凡事咱们得讲个公平吧？你借我挡箭，总得给点好处，不然我凭什么陪你演这出戏？

楚归鸿眸色沉了沉，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

在他的认知里，世家女子向来含蓄温婉，即便有诉求也只会拐弯抹角，哪像她这般，把“利益交换”摆到明面上说。

楚归鸿你想要什么？

他沉声问道，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宋一昭那双仿若狐狸般狡黠的眼眸上。

宋一昭很简单，不会要你的命。

宋一昭笑得像只揣着主意的小狐狸。

宋一昭第一：得按我的规矩来，在外人面前可以装得亲近些，但私下里请保持距离。

她伸出第二根手指

宋一昭第二：现在是将军有求于我，事成之后，你得欠我一个人情。将来我要是遇到麻烦，你得无条件帮我。别跟我说什么‘力所能及’，咱们现代人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答应了就得做到。

最后一根手指竖起，她眼神清亮。

宋一昭第三：你得告诉我实话，你对陛下说倾心于我，到底是纯粹为了退婚，还是……多少有点别的心思？别拿那些‘送药之情’的套话糊弄我，我不吃这一套。

楚归鸿被她这连珠炮似的要求问得一愣，尤其是那句“现代人”，听得他眉头微蹙，却又莫名觉得，这姑娘说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股清爽利落。

不像府里那些说话绕三圈的丫鬟婆子，也不像世家小姐那般总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楚归鸿你这性子……倒不像寻常闺阁女子。

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点探究。

宋一昭那是自然。

宋一昭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宋一昭我读过的书、见过的世面，可比这宅院里的四方天地大多了。

宋一昭将军要是觉得不划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她作势要起身，楚归鸿却突然开口。

楚归鸿我答应你。

他看着她惊讶的眼神，缓缓补充

楚归鸿前两条依你。

楚归鸿至于第三条……起初确实是为了退婚，但见你几次三番去诏狱送药，又能看透朝堂弯弯绕绕，倒真觉得……宋三姑娘是个有趣的人。

“有趣”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多少有点儿生硬，却比那些刻意的“倾心”要真诚得多。

宋一昭眼底闪过笑意，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茶壶给他续了杯茶。

宋一昭行，成交。

宋一昭那咱们就先搭个伙，演好这出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演着演着你假戏真做了，我可不负责啊。

她这现代式的调侃，让楚归鸿耳根微微泛红，他别开脸，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宋一昭端起茶杯，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划着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向楚归鸿，眼底闪过几分狡黠。

宋一昭对了，既然要演，就得演得像模像样。你总不能每次见了我，都板着张脸跟谁欠了你八百两银子似的吧？

楚归鸿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眉头微蹙。

楚归鸿那依姑娘之意，该如何？

宋一昭至少得学会笑吧？

宋一昭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宋一昭你想啊，寻常男子见了心上人，哪有你这般冷若冰霜的？就算装，也得装出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切来。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自己脸颊旁比划着。

宋一昭比如这样，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放柔和点，别总跟要上战场似的。你看，这样是不是顺眼多了？

楚归鸿看着她生动的模样，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这笑声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圈圈涟漪。

楚归鸿宋姑娘倒是对这些事颇有研究。

宋一昭那是自然，我可是看了不少话本的，里头的才子佳人，哪个不是郎有情妾有意，眉眼间都带着钩子。

宋一昭指尖点了点下巴，忽然凑近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促狭。

宋一昭还有啊，这称呼也得改改。

楚归鸿如何改？

楚归鸿反问道

她晃了晃茶杯，茶沫在水面打着旋。

宋一昭总叫‘宋姑娘’多生分，你想啊……咱们现在是‘倾心于对方’的关系，在外人面前你得叫我‘昭昭’才像话。

这两个字从她舌尖滚出来，带着点娇俏的尾音，像羽毛似的搔过心尖。

楚归鸿昭昭……

楚归鸿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心头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昭昭比“昭昭姑娘”少了疏离，多了几分亲昵与暧昧。

宋一昭哎，这就对了嘛。

宋一昭笑得眉眼弯弯，杏眼里像落了星子。

宋一昭那我呢，就叫你……楚哥哥？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攻略任务在心头敲着鼓，眼下这“合作”的名头，不正是拉近关系的最好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