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卷一梦

楚归鸿指尖摩挲着杯沿，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狡黠，忽然觉得这出戏或许没那么难演。他颔首，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

楚归鸿都依你。

宋一昭满意地端起茶杯，跟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宋一昭来……楚哥哥，咱们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

清脆的碰杯声在雅间里回荡，楚归鸿看着她仰头饮茶时露出的纤细脖颈。

他忽然想起在诏狱时，她踮脚凑近说“偏不遵这该死的命数”，那时烛火映着她的脸，亮得惊人。

或许，这“有趣的人”，真能带来点不一样的东西。

宋一昭放下茶杯，眼角余光瞥见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头微动。

攻略进度条仿佛往前跳了一小格，她不动声色地添了把火。

宋一昭对了楚哥哥，既然是‘倾心’，总得有点实际行动吧？比如……送点小玩意儿？

她晃了晃手腕，腕间只有一根素银镯子。

宋一昭你看别家公子追姑娘，不是送珠花就是送玉佩，你总不能让我空着手，被人戳脊梁骨说你不真心吧？

楚归鸿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等着投喂的小狐狸，忽然低笑出声。

楚归鸿宋姑娘这话本没白看。

宋一昭那是！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循序渐进，才能让姑娘家的心意慢慢融化嘛。

她凑近一步，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声音压低，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暗示。

宋一昭楚哥哥……可别让我失望啊。

楚归鸿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睫毛纤长，眼底映着窗外的天光，亮得让人心头一颤。

他忽然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不是先前那枚华丽的，而是枚质地温润的白玉，上面只简单雕了只貔貅。

楚归鸿这个

他将玉佩塞进她手心，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微微一顿。

楚归鸿先前在诏狱，多谢你那句‘活着才有机会’。

玉佩带着他的体温，温温热热的。

她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头似乎藏着比“合作”更深的东西。

宋一昭这就算……定情信物了？

她故意打趣，想掩饰心头的异样。

楚归鸿耳尖微红，别开脸

楚归鸿算是……合作的诚意。

宋一昭将玉佩揣进袖中，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第一步，拉近称呼；第二步，肢体接触；第三步……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依赖她的陪伴。

攻略楚归鸿的任务，才刚刚开始呢。

她抬头，笑得更甜了。

宋一昭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楚哥哥。

这声“楚哥哥”，叫得比刚才更自然，带着点娇憨的意味。

自醉仙楼之后，宋一昭和楚归鸿的关系算是暂时绑定在一起了。

出狱之后没多久楚归鸿重掌千羽军、任职京兆尹的消息传遍京城。

那日，宋一昭正在给宋一梦看新得的话本。

宋一昭听说了吗？楚归鸿不仅官复原职如今还能佩剑上殿了。

宋一昭晃着手里的玉佩，那枚貔貅白玉被她摩挲得愈发温润。

宋一昭京兆尹掌京城治安，千羽军又是禁军精锐，这可是把京城的刀把子攥在了手里。

宋一梦翻着书页的手一顿

宋一梦这未必是好事，树大招风，他现在权势越重，南珩和高相就越容不下他。

宋一昭容不下才好呢……越是这样，他就越需要盟友。

她凑近宋一梦，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现代职场那套分析的架势。

宋一昭你想啊，楚归鸿现在处境微妙，明面上有陛下撑腰，暗地里却被南珩和高相盯着。

宋一昭他需要一个能帮他稳住局面、甚至能在关键时刻递上一把力的人。而我，既有宋家这层身份做掩护，又能跳出剧本的套路给他出主意，这不就是最佳人选？

宋一梦放下话本，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

宋一梦你这思路倒是清晰，不过别玩脱了。他现在对你的‘合作’还带着防备，毕竟一开始就是为了退婚才拉你下水的。

宋一昭放心，我有分寸。

宋一昭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宋一昭现代人的优势在哪？在于懂‘心理战术’啊。

宋一昭他现在缺的是什么？是信任，是能让他觉得‘这人跟朝堂上那些一心想要扳倒他的人不一样’的感觉。

宋一梦听得直乐

宋一梦你这一套一套的，以前是不是经常看恋爱攻略？

宋一昭那倒没有，主要是逻辑相通。

宋一昭攻略和做项目差不多，先了解目标需求，再针对性提供价值，最后建立情感连接。

正说着，丫鬟来报，说楚归鸿登门拜访。

此时应该和宋父在会客厅。

宋一昭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嘛。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宋一梦拉住。

宋一梦你去哪？

宋一昭当然是去露个脸啊。

宋一昭挑眉，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

宋一昭你想啊，楚归鸿刚和你退婚就跟我扯上关系，父亲心里肯定犯嘀咕。我现在过去，既能表现出“我们确实关系不一般”给外人看，也能趁机探探父亲的口风，顺便……刷个存在感。

她拍了拍宋一梦的手，笑得胸有成竹。

宋一昭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多说多错。

会客厅内，檀香袅袅。

宋聿德端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对面的楚归鸿。

“贤侄此次官复原职，可喜可贺。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 你与梦儿的婚约刚解，便在御前说倾心于昭昭，未免太过仓促了些。”

楚归鸿身姿挺拔，从容颔首。

楚归鸿伯父的顾虑，侄儿心中自然明白。然而，情之一字，向来难以自控。就像我以前也没想过宋大小姐会弃我如敝履，转身投入七殿下怀里。

宋一昭刚走到会客厅外，就听见楚归鸿这话，脚步顿了顿。

她对着廊柱理了理鬓发，故意让裙摆扫过门槛发出轻响，才踩着碎步推门而入。

宋一昭爹爹，楚哥哥你们在聊什么？

她声音清甜，目光先落在宋聿德身上，福身行礼时眼角余光却瞥见楚归鸿挺直的脊背。

楚归鸿却适时起身，转身时眼底已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和。

楚归鸿昭昭来了。

宋聿德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女儿，又瞥了眼楚归鸿那自然流露的温和神色，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轻咳一声，打破厅内的微妙气氛：“昭昭，你来得正好。楚将军刚说……想请陛下赐婚，将你许配给他。”

宋一昭心头一跳，面上却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指尖无意识绞着帕子。

宋一昭爹爹，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她偷瞄楚归鸿，见他正望着自己，便顺势垂下眼睑，露出几分羞怯。

宋一昭女儿与楚哥哥……虽有心意，可毕竟才刚……

“毕竟刚与你长姐解除婚约，是吗？”宋聿德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长辈的威严，“昭昭，你可知此事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宋家？说我宋聿德教女无方，姐妹二人争抢一夫？”

楚归鸿上前一步，拱手道

楚归鸿伯父忧心，侄儿明白。但婚约是宋大小姐先弃，侄儿与昭昭心意相通，绝非苟且之事。若陛下赐婚，便是名正言顺，谁敢置喙？

“名正言顺？”宋聿德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茶水溅出几滴，“你当朝堂是戏台子？今日退张家女，明日娶李家妹，楚将军未免太看轻皇家婚约了！”

宋一昭见气氛僵持，连忙上前挽住宋聿德的胳膊，声音软下来。

宋一昭爹爹，您别生气呀。

宋一昭轻轻晃着宋聿德的胳膊，像只讨巧的小狐狸。

宋一昭楚哥哥和大姐的婚约，是大姐先表的态，这满城都知道。现在楚哥哥想娶我，那是另起炉灶，又不是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怎么能算争抢呢？

她眨了眨眼，故意把话往深了说。

宋一昭再说了，皇家赐婚本就是为了权衡利弊，咱们宋家在朝中的位置这么关键。

宋一昭您想啊，七殿下若真娶了大姐，那高相一派便与咱们宋家有了姻亲；我若嫁与楚哥哥，楚家与宋家又能再续前缘。

宋一昭这一来二去，不管将来哪位殿下得势，咱们宋家都能稳稳立住脚跟。

她踮脚凑近宋聿德耳边，声音压得更低。

宋一昭爹爹在朝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明白？陛下要的从来不是哪家独大，而是互相制衡。咱们宋家如今就像维持平衡的秤砣，往哪边偏一点，局势就变了。

宋聿德端着茶盏的手顿住，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权谋没见过？可偏偏被小女儿这几句话点醒……是啊，皇家最忌外戚专权，高相势力本就庞大，若再让南珩娶了宋一梦，恐怕朝局真要失衡。

留着楚归鸿这枚棋子，再通过联姻将他与宋家绑在一起，既能牵制高相，又能彰显皇恩，陛下没有理由不答应。

楚归鸿站在一旁，听着宋一昭条理清晰地分析朝堂利弊，喉结微微滚动。

他原以为她只是借着“合作”的由头胡闹，却没料到这看似娇俏的女子，竟有如此通透的见识。

那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没有丝毫忸怩，反倒带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