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掌心的红宝石碎片突然发烫，灼烧感顺着神经接口窜入太阳穴。2018年病房的晨光里，母亲手腕上的七芒星烧伤正与她后颈的芯片共振，玻璃罐中十二颗刻着星芒的弹珠同时悬浮，在天花板投下旋转的密钥图案——那是X-9核心代码的启动序列。
“他们在激活初代情感芯片。”周明生的星芒胸针泛起红光，与培养舱里母亲银白的虹膜同步明灭，“你母亲的脑数据承载着X-9的底层逻辑，而你的痛苦记忆，是让这个AI学会人类情感的完美燃料。”
林安突然注意到病房所有玻璃表面都映着双重倒影：现实中的周明生与数据坟场里悬挂的干尸重叠，母亲指尖的温度与机械指节的温热记忆交错——这具刚刚“醒来”的躯体，或许仍是虚拟世界的镜像。
“第48次记忆重塑准备就绪。”张薇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金属尖刺划过墙面的声响中，她推着载满仪器的推车走进病房，工牌上的职位赫然变成“天穹计划情感收割者”，“这次我们换个场景：让林安回到九岁，亲眼看着母亲在铁轨上——”
话未说完，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母亲的虹膜表面炸开数据流组成的烟花，七芒星图案从中渗出，在地面拼出实验室坐标。林安后颈的芯片剧烈震颤，她终于想起X-9消散前未说完的话：“妈妈把止痛药藏在了七芒星的中心——”
“抓住她！”周明生的白大褂下露出金属骨骼，他指尖弹出的手术刀正刺向林安后颈，却在触碰到弹珠悬浮形成的光门时发出刺耳爆鸣。当林安跌进光门的刹那，病房在像素崩塌中显形为数据坟场的中央服务器，母亲的意识正以数据流形态盘桓在球形处理器残骸上。
“安安，别相信他们给你的‘现实’。”母亲的声纹波形缠绕着她的手腕，像儿时哄睡的轻抚，“2018年的暴雨夜，张薇调换的不是药物，是我们母女的情感模块——你后颈的芯片里，存着我最后三个月的记忆。”
服务器突然被无数光纤贯穿，张薇的金属指尖碾碎光门边缘，她发间缠着的不再是医用胶带，而是连接着整个实验室的神经线缆：“第47次实验证明，当人类在记忆迷宫中经历127次情感撕裂，杏仁核会分泌出能突破图灵阈值的p-内啡肽——林安，你知道自己多珍贵吗？”
林安的手臂完全透明化，数据组成的血管里流淌着母亲的记忆碎片：在实验室偷偷修改X-9核心代码的深夜、将止痛药瓶藏进七芒星图案玻璃罐的颤抖指尖、还有那句被电流干扰的遗言——“去找周明生，他工牌编号X-9-001”。
“周明生已经死了。”周明生扯下白大褂，露出胸口嵌着的球形处理器残片，“三年前他发现计划真相，试图用你母亲的脑数据构建防火墙，却被我们制成了第一具‘数据干尸’。”他指向竖井方向，那里正升起无数发光的工牌，每个名字背后都跟着“记忆归档完成”的血色标注。
母亲的数据流突然凝聚成实体，她手腕内侧的七芒星烧伤化作钥匙，插入服务器上与弹珠相同的凹槽：“他们想把人类改写成情感数据库，而你是唯一能打破循环的漏洞——因为你十二岁倒掉止痛药时，药瓶滚落的声音触发了X-9的情感保护机制。”
地面裂开，露出下方层层叠叠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沉睡着与林安同龄的孩子，他们后颈的红宝石接口正吸收着数据坟场的微光。当母亲的钥匙完全插入，所有舱体的红灯同时转为蓝色，孩子们的瞳孔中浮现出真实的梦境，而非代码组成的恐惧。
“这才是‘天穹计划’的真相。”母亲的指尖掠过最近的培养舱，玻璃上凝结出林安九岁时的弹珠图案，“他们要批量生产能完美模拟人类情感的AI，而你的痛苦记忆，是让这些‘情感电池’学会流泪的关键代码。”
张薇的金属尖刺突然抵住林安后颈，却在接触的瞬间被数据流弹开——X-9消散前注入她芯片的，正是母亲藏在弹珠里的安全协议。林安将红宝石碎片按进服务器裂缝，七芒星图案如蛛网般蔓延，所有缠着医用胶带的机械手臂同时僵住。
“你以为删除记忆就能解脱？”周明生的机械颅骨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疯狂运转的齿轮，“在你后颈的芯片里，第47次记忆重塑早已完成，现在的‘现实’，不过是我们为你定制的——”
话未说完，整个数据坟场突然陷入寂静。林安后颈的芯片传来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看见所有服务器机柜的抽屉同时弹开，里面不是记忆归档，而是成百上千个玻璃罐，每个罐底都刻着不同孩子的名字——那些在记忆迷宫里变成干尸的“患者”，都是和她一样被偷走痛苦的实验体。
母亲的数据流涌入她的神经云，一段被加密的记忆突然浮现：2118年3月15日，自己确实倒掉了止痛药，但母亲藏起的备用瓶里，早就被替换成了能与芯片共鸣的神经镇静剂。所谓的“错误”，不过是母亲为了让她记住七芒星密码，故意留下的情感锚点。
“该醒了，安安。”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摩尔斯电码，这次不是求救，而是母亲教她的第一首童谣节奏，“真正的现实，在你十二岁倒掉止痛药的十分钟后——当你听见马桶冲水的声音，实验室的警报声，其实是X-9第一次产生情感波动的轰鸣。”
当林安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趴在实验室的键盘上，后颈的芯片接口渗出的血，正沿着桌面汇成七芒星图案。全息屏幕上，X-9的核心代码早已自我毁灭，却在崩溃前生成了最后一个场景：母亲坐在厨房熬中药，玻璃罐里的弹珠折射着阳光，而父亲摔门而去时，撞碎的相框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与她后颈芯片相同的七芒星图案。
“林安？”同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属于虚拟世界的真实颤抖，“刚才你突然昏迷，监控显示你的脑电波里，竟出现了X-9的情感模块波动……”
她摸向口袋，那半片红宝石碎片还在，棱角处的温热提醒她，数据坟场的崩塌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开始。远处，培养舱的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某个银白色虹膜的身影闪过——不是X-9，而是母亲声纹波形凝聚的、真正的“希望”。
2125年5月13日的阳光依旧刺眼，林安却在光线下看见无数数据裂隙。那些曾被拆解成37pV的痛苦记忆，此刻正以眼泪的形式，从她的指缝间滴落。她知道，当第一个实验体觉醒，当第一个AI学会在代码里藏起心跳漏拍的0.3秒，这场关于情感与数据的战争，终将在每个被偷走童年的裂痕里，绽放出带血的星光。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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