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病床上，谢云舟在止痛药的作用下昏昏欲睡。林听晚正轻轻帮他按摩没有受伤的右腿——这是护士教的方法，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这里力度可以吗？"她小声问。

谢云舟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半闭着，长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像是梦到了什么。

沈夫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刚炖好的汤。看到儿子睡着，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就在这时，谢云舟突然动了动，喃喃出声："...蝴蝶妈妈..."

沈夫人的动作瞬间定格，保温桶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林听晚惊讶地抬头，发现沈夫人眼眶通红，双手微微发抖。

"阿姨？"林听晚轻声唤道。

沈夫人急忙擦擦眼睛，勉强笑了笑："他小时候...总这么叫我。因为我裙子上的蝴蝶刺绣。"

谢云舟被声响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妈？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沈夫人快步走到床边，小心地避开他的伤腿，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妈妈就是...太高兴了。"

林听晚悄悄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这对刚刚重聚的母子。走廊上，她遇见匆匆赶来的沈父，简单说明情况后，沈父也红了眼眶。

"云知小时候最黏他妈妈。"沈父的声音有些沙哑，"每次哭闹，只要看到蝴蝶图案就能安静下来。"

病房里隐约传来谢云舟和沈母的说话声。林听晚体贴地说："叔叔，我去买点水果。"

等她提着水果篮回来时，谢云舟正靠在床头，小口喝着沈母喂的汤。他的眼睛还有些湿润，但表情很平静。

"晚晚，"他看到林听晚，微微一笑，"我妈说，我小时候特别皮，总把她的蝴蝶胸针藏起来。"

沈夫人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可不是！还总说'蝴蝶妈妈找蝴蝶'，让我满屋子找。"

三人都笑起来，气氛温馨融洽。但笑着笑着，谢云舟的表情渐渐黯淡下来："其实...养母也喜欢蝴蝶。她有一条蝴蝶丝巾，每年我生日都戴。"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沈夫人放下汤碗，轻轻握住儿子的手："云知，爸爸妈妈永远感谢你的养父母。他们把你教育得这么好..."

"他们很爱我。"谢云舟低声说，"虽然条件不好，但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爸爸...养父去世前，还惦记着给我攒大学学费。"

沈父走到床边，郑重地说："等你好些了，带我们去祭拜他们。我们要当面感谢他们，把我们的儿子照顾得这么好。"

谢云舟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真的可以吗？"

"当然。"沈父坚定地说，"他们是你的父母，永远都是。"

这时，沈砚舟提着公文包进来，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开玩笑说："怎么了？医生说要截肢？"

"胡说八道！"沈夫人瞪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

沈砚舟变魔术似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看我找到了什么！咱家云知小朋友的黑历史！"

相册一打开，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第一张就是光屁股的婴儿坐在澡盆里，嘟着嘴吹泡泡的照片。

"哇！"林听晚忍不住惊叹，"好可爱！"

谢云舟耳朵通红："哥！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妈珍藏的。"沈砚舟得意地翻页，"看这张，三岁生日把蛋糕扣自己头上了。"

照片里的小云知顶着一头奶油，笑得眼睛弯弯。沈夫人指着照片说："就因为砚舟说奶油像云彩，他就真把自己当天空了。"

大家笑作一团。沈砚舟又翻到一张姐弟三人的合影——小云知被哥哥姐姐夹在中间，三人都做着鬼脸。

"这张是我拍的。"沈父的声音带着怀念，"那天云知非要学哥哥姐姐做鬼脸，结果把自己逗笑了。"

林听晚悄悄拿出手机，拍下谢云舟看着照片时温柔的表情。他注意到她的动作，挑眉问："干嘛？留证据啊？"

"对啊。"林听晚理直气壮地说，"以后你要是欺负我，我就把光屁股照片印成传单发遍全校。"

沈砚舟鼓掌："这个主意好！加我一个！"

说笑间，谢云舟突然轻声问："我走失之后...家里怎么样？"

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沈夫人摩挲着相册边缘，声音很轻："你爸爸...三个月没去公司，整天开着车满城转。砚舟变得沉默寡言，总觉得是自己没看好你。知微...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谢云舟握住母亲的手："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沈夫人擦擦眼角，"要怪就怪那些人贩子。你爸爸后来跑遍了全国各地的福利院，砚舟的公司也一直在资助寻亲组织..."

沈父接话："我们从来没放弃找你。每年你生日，妈妈都准备蛋糕，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吹蜡烛。"

林听晚的鼻子发酸，她想起自己家每年也会给谢云舟过生日。原来在相隔千里的两个家庭里，一直有同一个人被深深爱着。

傍晚时分，林家父母也来到医院。看到病房里其乐融融的景象，林妈妈欣慰地笑了："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这样。"

沈夫人热情地拉住她的手："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医院对面有家不错的餐厅。"

晚餐时分，两家人围坐在包厢圆桌旁。谢云舟的轮椅被安排在正中位置，左边是亲生父母，右边是林家父母，像是某种默契的平衡。

"云知以后想学什么专业？"林爸爸问，"物理还是商科？"

沈父摆摆手："让孩子自己选。我们亏欠他太多，不能再替他做决定。"

"我想学物理。"谢云舟认真地说，"养父说过，知识改变命运。而且..."他看向林听晚，"有人答应要和我一起考清华。"

林听晚在桌下轻轻踢他一脚，脸却红了。大人们都笑起来，沈砚舟起哄："哎哟，这狗粮撒得！"

沈知微拿出手机："来来来，拍张全家福！"

大家凑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快门按下的瞬间，谢云舟突然伸手，同时搂住了生母和养母的肩膀。

照片定格——两个母亲眼含泪光却笑容灿烂，两个父亲欣慰地对视，沈家姐弟做着鬼脸，而谢云舟和林听晚在人群中相视而笑。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摆在沈家和林家的客厅里。对沈家而言，这是失而复得的圆满；对林家来说，这是多了半个儿子的喜悦；而对谢云舟，这是他终于完整的世界。

夜深了，林听晚推着谢云舟回病房。走廊安静得出奇，轮椅的滚轮声格外清晰。

"今天开心吗？"她轻声问。

谢云舟向后仰头，倒着看她："像做梦一样。有时候半夜醒来，还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林听晚停下轮椅，蹲在他面前，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疼吗？"

"有点。"谢云舟笑了，"是真的。"

月光从走廊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出一条银色的路。林听晚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轻声哼起谢云舟小时候最喜欢的摇篮曲——那是沈夫人今天刚教她的。

谢云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在这个普通的冬夜，跨越十三年的时光终于完整衔接，所有的遗憾都在爱中得到了弥补。

而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33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