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清晨，路湘愁站在他们曾经的小学校门口。这么多年过去过去，校园已经翻新过多次，铁栅栏换成了现代化的自动门，操场铺上了塑胶跑道，但那棵老槐树还在，春天里开满白花，香气浓郁得让人头晕，就像当年一样。

37路公交站台也还在老地方。他手里握着那张旧公交卡，虽然知道它已经不能使用，但还是带着它，就像带着云凉的一部分。

公交车缓缓驶来，和记忆中一样的蓝色车身，只是型号更新了。路湘愁上车投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正是当年他们最喜欢的位置。车上没有当年那么拥挤，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膝盖上，温暖而明亮。

车子启动，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

经过那个曾经挤满人的站台时，路湘愁仿佛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和短发男孩，在雨中焦急地等待。

第三个站点，第四个站点...每一个站名报出，都像翻开一页记忆的相册。路湘愁闭上眼睛，能清晰地看见小云凉坐在他旁边，两条腿够不着地，在空中晃啊晃，嘴里哼着走调的儿歌。

"下一站，花园路。"公交车的电子播报响起。

这是当年云凉被挤错车后下车的站点。路湘愁提前按了下车铃，决定在这里下车，沿着云凉曾经走过的路线走一段。

站台已经完全变了样，周围的建筑也焕然一新。路湘愁站在站台上，试图想象当年小小的云凉在这里下车时的恐惧与无助。她曾说过，是一个陌生的大姐姐安慰了她，告诉她怎么回家。

路湘愁沿着云凉描述过的路线慢慢走着。经过一家便利店时，他停下脚步。云凉曾说她在这里买了一瓶水，店员看她哭得厉害，还多给了她一颗糖。

便利店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路湘愁犹豫了一下，走进去买了瓶水。和一包橘子味硬糖。"

"阿姨，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他试探性地问道。

"哦，有二十多年了吧。"阿姨笑眯眯地回答，"从这家店开业我就在这儿了。"

路湘愁的心跳加快了："那您还记得大概十二年前，有个迷路的小女孩在这里买过水吗？扎着马尾辫，穿着黄色雨靴..."

阿姨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下手："哎呀，你说的是那个哭得很厉害的小姑娘吧？我记得！她迷路了，我给了她一颗水果糖，还帮她指了路。后来她偶尔还会来店里，总是买同样的矿泉水，说是要记住这个地方。"

路湘愁的喉咙发紧。云凉从未告诉过他这件事。他谢过阿姨，走出便利店时，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继续沿着街道前行，路过一个小公园。云凉曾说她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看着秋千却不敢去玩，因为怕耽误回家的时间。现在公园里空荡荡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等待永远不会再来的玩伴。

路湘愁在秋千上坐下，轻轻摇晃着。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仿佛看到小小的云凉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对他笑着说："湘愁，推我一把！"

最后一段路是上坡，云凉曾说这是最难走的部分，她又累又怕，但想到家就在前面，就咬牙坚持了下来。路湘愁慢慢走上坡道，感受着当年那个小女孩的疲惫与决心。

坡顶就是他们曾经居住的街区，两家的房子隔着一条小路相对而立。云凉家早已搬走，房子几经转手，现在住着陌生人。路湘愁站在街角，望着那扇曾经无数次迎接他的门，如今却那么陌生。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旧照片——小学毕业那天，他和云凉站在校门口，她举着那张贴满贴纸的公交卡，笑得灿烂。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坐37路公交车回家，因为升入初中后，两人开始由家长接送了。

"云凉，我们到了。"路湘愁对着照片轻声说，"这次没有迷路。"

公交车缓缓驶离站台，载着他驶向没有云凉，却永远留有她痕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