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试过告诉您，妈，」江晴轻声说，「但每次我提到情绪问题，您都说我矫情，说您那个年代更苦却从不抱怨。」

冯兰秀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抚养过女儿，现在又在照顾外孙。她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她付出了那么多，却似乎从未被真正理解过。

李老师注意到冯兰秀的表情变化，轻声问：「兰秀阿姨，您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冯兰秀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只是想帮她，像我妈没能帮我那样。」她的声音哽咽，「我妈走得早，我一个人带晴晴吃了太多苦。我只是不想让她重复我的路。」

房间里陷入一种深沉的安静。江晴愣住了，这是第一次听到母亲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脆弱和过去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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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辅导的第三次课结束后，江晴和冯兰秀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明哲带着小宝先行一步，给母女俩留出交谈的空间。

「妈，您今天在课上说的那些，关于外婆的事情，我从来不知道。」江晴小心地开口。

冯兰秀叹了口气，「有什么好说的？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但那些经历塑造了您，也间接影响了我。」江晴轻声说，「就像李老师说的，每一代人都带着上一代的影子生活。」

「也许吧。」冯兰秀罕见地没有反驳，「我只是不想你吃我受过的苦。你知道吗？你出生后，我三个月就回去上班了，把你托给邻居看。那时候没有产假这么好的待遇，钱也紧张。」她的声音变得轻柔，「后来你生了小宝，我看你有条件在家好好休养，就想帮你多做一些。」

「谢谢您，妈。」江晴真诚地说，「但我想要的可能和您想给的不太一样。我需要的是能够自己尝试、甚至犯错的机会，而不是全被代替。」

冯兰秀沉默了一会儿，「李老师说得对，我们确实是不同时代的人。你们现在讲究什么……自我实现，我们那会儿只讲究活下去。」

两人走到一处小公园，不约而同地在长椅上坐下。初春的阳光温暖但不刺眼，照在她们身上。

「妈，您知道吗？我有时候会特别害怕。」江晴望着远处的云彩，「害怕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害怕自己情绪失控伤害小宝，害怕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冯兰秀看着女儿的侧脸，第一次意识到女儿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恐惧和梦想的成年人。

「你是个好母亲，晴晴。」冯兰秀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比我好多了。」

江晴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母亲。

「我那时候脾气急，经常吼你。」冯兰秀不自在地整理着衣角，「看到你跟小宝那么有耐心，我其实挺羡慕的。」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湖面，在江晴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她从未想过母亲会羡慕自己什么，一直以为在母亲眼中，自己永远是那个做得不够好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