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午后的比赛刚散场，人群的议论还没平息，陆思澈已带着一身漫不经心的笑凑到林岑面前，折扇轻摇：“这位姑娘身手利落，不知芳名如何称呼？”

林岑被这突然凑近的身影惊得肩头一颤，南湘几乎是同时侧身挡在她身前，下颌线绷得笔直：“陆公子与其在此攀谈，不如先处理好理家小姐的事——免得传出去，说你对赢家纠缠不休。”

“哟，这是吃了火药？”陆思澈挑眉，折扇“啪”地合上，作势掸了掸衣袖，摆出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我不过是想向高手讨教两句，怎么就成纠缠了？”

“讨教不必。”南湘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像淬了冰，“请回吧。”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沉稳的声线破空而来：“南湘，回宫。”

宋瑾不知何时立在不远处，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他视线掠过陆思澈，径直落在林岑身上，伸手便牵住她的手腕：“走了。”

林岑被他拉着往前踉跄了半步，南湘见状立刻跟上，目光始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指节悄悄攥得发白。

“秧子，你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批完了？”走出没几步，林岑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南湘，又转回来仰头看宋瑾，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子。

“没。”宋瑾头也不回，眼角余光却扫过南湘，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你俩倒是熟络。”

林岑点头如捣蒜，“嗯。现在……要去哪呀？”

宋瑾脚步一顿，忽然转过身，双手扶住她的肩。夕阳的金辉落在他睫毛上，眼底盛着的光比星辰还亮，又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带你回家。”

南湘跟在后面，看见“丞相府”三个烫金大字时，脚步猛地顿住。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宋瑾牵着林岑踏上石阶，转身离开前，喉结滚了滚，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喃：“欢迎回家，林大小姐。”

林岑的手几乎是颤抖着抚上那扇朱漆大门，铜环上的麒麟纹被摩挲得发亮。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院里扫地的侍女春桃先是被九殿下的身影惊得扫帚落地，待看清门后那张脸，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青石板上，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小、小姐？”

“春桃，好久不见啦。”林岑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小姐！真的是你！”春桃的眼泪“唰”地涌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您可回来了！”

里屋的苏文书正对着折子发愁，听见外面的动静，手里的笔“哐当”砸在桌上。他连鞋都没穿好，就冲了出来，鬓角的白发在风里乱飘。看清门口的人影时，他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一点点蓄满水汽，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清……清玄？”

宋瑾适时松开林岑的手，对着苏文书拱手行礼，声音温和却带着分量：“苏丞相，今日冒昧登门，是想送令千金回家。”

“爹。”林岑往前迈了一步，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苏文书瞬间红了眼眶。他踉跄着扑上前，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后背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岑埋在父亲熟悉的衣襟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那是她想念了三年的味道。眼泪终于忍不住砸下来，洇湿了父亲的衣襟：“爹，我回来了……让您等久了。”

宋瑾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父女，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与闻声赶来的管家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而南湘早已走远，只留下他望着丞相府大门的背影，风掀起他的衣摆，带起一声轻得被吹散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