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烛火映着江瑜骤然沉下来的脸,她看着萧澈将最后一滴药汁喂入宋清怡口中,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殿外的喧哗声渐远,兵器碰撞声被禁军的喝令盖过,显然影差的清理已近尾声,但这并未平息她眼底翻涌的怒意。
“萧世子好手段。”江瑜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用清怡的安危做饵,引皇后入局,确实利落。”
萧澈转过身,脸上的温润笑意淡了几分:“江姑娘可知,若不趁此时机逼出北齐密探,宋姑娘身上的毒,只会成为皇后拿捏你的把柄。”他走近一步,目光落在软榻上沉睡的人身上,“安神药剂量精准,绝不会伤她分毫。”
“不伤分毫?”江瑜猛地抬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愠怒,“你可知她自幼怕药?可知她被毒药折磨得夜夜难眠?你一句‘无妨’,便让她在偏殿‘毒发晕厥’,让皇后的人看尽笑话——萧世子觉得,这是对她的保护?”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颤抖。宋清怡是她想方设法救下来的人,两年前江府嫡女信誓旦旦的承诺,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护着的软肋,容不得任何人拿来做棋子,哪怕是同为听雪阁暗线的萧澈。
萧澈的眉头微蹙:“我以为你懂,这是最快破局的法子。”
“我不懂。”江瑜打断他,指尖指向宋清怡苍白的脸,“她不是棋子,是活生生的人!你若要动她,至少该先与我商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头的涩意,“萧世子,听雪阁的规矩里,没有拿无辜者性命冒险这一条。这种‘玩笑’,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萧澈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决绝,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越界了——他习惯了用权谋算计铺棋,却忘了江瑜守着的那点“底线”,恰恰是她最不容触碰的逆鳞。
“是我欠考虑。”萧澈的语气缓和下来,目光掠过宋清怡腕间那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当年江瑜为护她,被刺客划伤的痕迹,“但你该明白,皇后已对宋姑娘起了疑心。今日若不借着‘毒发’让她暂时脱离视线,明日她面对的,可能就是真正的彼岸红。”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盒,递给江瑜:“这里面是凝神香,今夜让她安稳睡一觉。天亮后,我会让人以‘需静养’为由,将她移到南院偏殿——那里是我的地盘,皇后的人不敢轻易涉足。”
江瑜没有接银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做这些,是为了听雪阁,还是为了萧王世子的野心?”
萧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坦然道:“两者皆有。北齐密探潜伏在皇后身边,
这话让江瑜的怒意稍减。她接过银盒,打开后一股清冽的香气散开,宋清怡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些本就威胁到大启安危,清理他们是听雪阁的责任;而借此事让皇后欠我一份情,于我日后在朝中立足亦有裨益。”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护着宋姑娘,是真心的——毕竟,她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殿外的事,处理干净了?”江瑜低声问。
“影差已将北齐密探的尸身处理掉,对外只说是刺客所为。李公公那边,我也让人塞了些‘证据’,足够他把罪名推到细作身上。”萧澈看向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皇后此刻该在拟奏折,向陛下禀明北齐细作之事了。”
江瑜沉默片刻,忽然道:“若下次你再动清怡,哪怕是为了听雪阁,我也会让你知道,触我逆鳞的代价。”
萧澈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缓缓颔首:“我记住了。”
偏殿外的风渐渐停了,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清怡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江瑜立刻俯身,用帕子拭去她额角的薄汗。萧澈站在一旁,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忽然明白——江瑜守着的这点“柔软”,或许正是他们这些在暗夜里行走的人,最需要的东西。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柔软,会不会在接下来的博弈中,成为新的破绽。
天亮时,皇后的奏折果然递到了养心殿。而宋清怡“病重需静养”的消息,也悄然传遍了后宫。一场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仍在涌动——北齐绝不会善罢甘休,皇后也未必真的相信“细作”之说,而江瑜与萧澈之间,那道因宋清怡而起的裂痕,不知何时才能弥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