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排又一排破旧的民房,阿那然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又破又旧的房间,只有一个小小的饭桌,一张搭了破旧床帘的床,很难想象,张家家主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阿那然放下黑剑,接下面巾,将离开时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
他沉思许久,还是解下了自己手中的玉把件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中,仿佛这样能让他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他从未想过能再次遇到南亦,自从几年前在乱葬岗一别后,除非正式场合,就算遇到南亦他都会躲过去。
他在害怕,更是愧疚。在南亦面前,他像是一个死囚,永远等不到自己的刑场。
第一次知道南亦的存在是替代少爷前往学堂后不久,院子里的桃花树长了几片新叶子,因风而动的阴影顺着雕花窗户透进房间,蓬勃的生命力让少爷开心许久。
阿那然少爷,我给你带了学堂门口的粽子糖。
阿那然每次放学最先回的肯定是张府角落里这座院落,他推开门,少爷就在房间里等他。
张正这几天病重了,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吃着药还在不断咳嗽。
张正是上次我说好吃的那家?
阿那然是,那个老伯今天终于出摊了,等了好久。
阿那然打开装糖的罐子,里面绿色的粽子糖晶莹剔透,里面还有松子仁,薄荷的味道刺激着张正的鼻腔,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张正谢谢你啊,小然,确实很好吃。
阿那然少爷喜欢吃就好。
张正吃药得忌口,就只吃了一颗,剩下的就让阿那然放回了零食架子上,也是此时,阿那然看见了那个与众不同的糕点盒子。
用蓝色锦缎包裹的盒子还在散发桂花的甜香味,金色的绑带上还坠着一个小木牌。
南亦(承诺给你的桂花糕,肯定比你的好吃!)
张正怎么了?
阿那然看的太仔细,张正歪头询问。
张正你可以拿过来。
阿那然哦,好的。
阿那然在张正面前,所有的心思都是毫无遁形,所以没有反驳将盒子拿到了张正面前。
阿那然少爷交到了新朋友。
张正嗯,她原本是来找你的,然后见到了我。
阿那然从来没见到张正这样笑,像是幼儿见到糖果,眼睛因为快乐微微眯了起来。
阿那然少爷很喜欢他?
张正是,她很好,像那株桃树。
阿那然顺着张正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墙壁,树影斑驳,屋外那株少爷来时种的桃花正在茁壮生长。
从那时起,阿那然过几天就能在少爷的零食架子上看到新东西,或是零食,或是玩具,甚至还有鲜花和小猫。
阿那然少爷这几天身体好多了,说不定就可以出去见南小姐了。
张正一一不在学堂,她说自己整日在外游历,我也不一定见到她。
阿那然怪不得南小姐给少爷带的东西五花八门的。
阿那然撇了撇嘴,他和南亦之间好像有了一种无形的竞争力,两人都会在暗地里比较谁给张正的礼物更和张正心意。
张正笑了笑,阿那然的脸红了。
阿那然我不是故意和南小姐比较的。
张正她和你比的也很开心。
或许是风大了,张正突然开始咳嗽,捂着帕子肩膀颤抖个不停。
他拒绝了阿那然搀扶的手,自己走进了房间,阿那然明白,或许这段时间,他也在期望自己能早点好起来。
入了秋,外面的桃树叶子落了,今年仅结的几个桃子也干枯落下,张正的病更重了,甚至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程度。
阿那然代替张正的时间越来越久,就连张家人也渐渐熟悉了现在的情况。
南亦嘿!你病好了!
这是阿那然第一次见到南亦,他正在给少爷买书院新出的话本。
南亦很好看,但是比不上青木媛,此时的她一身蓝色衣裙,宽袖长裙,绣花的腰封让她亭亭玉立,两条长辫子垂在胸前,发髻间多是发簪珠花。
阿那然呃——嗯,好多了。
他下意识选择继续扮演少爷,替身的事是张家机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南亦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没想到南亦这么敏感,仅仅一句话就发现了两人的不同,他也有点高兴,少爷这么喜欢的人没有辜负他的喜欢,居然可以分辨他两。
阿那然我——太久没出来了,有点不习惯。
南亦是吗,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南亦突然冷了下来,不等阿那然回答转身就走。
阿那然想要伸手阻拦,却根本没拦住,他害怕,南亦会将这件事怪到少爷身上,阿那然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话本,直接御剑回了张家。
少爷下不了床,脸色苍白,眼底也因为病情变得猩红,他听着阿那然的叙述,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
或许少爷,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他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