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寒风裹着雪粒砸在朱漆廊柱上,乔妩攥着袖中那封密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暮色将廊下的冰棱染成暗红,像极了信纸上未干的血渍。
"姑娘,乔家的人刚走?"丫鬟青萝捧着炭盆走近,"将军府的守卫怎么会放外人进来......"话音未落便被乔妩抬手打断。她望着廊外积雪中渐渐淡去的脚印,东郡沉水香的气息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翻涌。母亲素日最厌恶沉水香的厚重,说那味道像极了停尸房里的熏香。
铜制门环突然叩响,惊得她浑身一颤。透过雕花窗棂,魏劭的玄色披风在暮色中翻飞,马鞍上还沾着北疆特有的蓝冰晶。他翻身下马时,雪粒顺着披风滚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乔妩低头看着掌心被信纸边缘割出的血痕,母亲的翡翠印在火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冀州城破那日,她被拽着头发拖出家门时,分明看见父亲将染血的玉扳指塞进姨娘袖中。如今这封带着陌生香气的血书,倒像是他们精心调制的毒酒。
魏劭在看什么?
魏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她险些将信掉落。他身上还带着北疆凛冽的寒气,却在靠近她时化作若有若无的檀香。乔妩慌忙将手背到身后,却见他目光落在廊下未燃尽的火盆上——信纸边角正在火苗中蜷曲,露出半枚即将消失的翡翠印。
乔妩是家书。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指尖传来灼烧的刺痛,不知是火盆的热气,还是攥着信纸太久。魏劭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动作轻柔得让她眼眶发酸。魏劭北疆的雪要封山了,明日我带你去看冰瀑。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耳后,魏劭听说冰瀑下藏着能实现愿望的灵石。
乔妩望着他被风雪冻红的耳垂,突然想起前日深夜,自己发着高热说胡话时,是他整夜守在榻前,用冷毛巾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额头。那时他说的话,比这北疆的月光还要温柔。
火盆里的信纸终于化作灰烬,带着沉水香的灰烬被风卷起,飘落在魏劭肩头。他浑然不觉,只是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魏劭街角新开的点心铺子,说是江南风味。
酥皮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甜香混着北疆特有的奶香,瞬间盖过了沉水香的腥气。
乔妩接过点心时,魏劭突然握住她冰凉的手魏劭明日起,让青萝跟着你。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将她的手捂得发烫,魏劭北疆不比冀州,有些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廊下残留的脚印,魏劭需要人陪着走。
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乔妩忽然想起儿时在冀州,每当暴雨倾盆,母亲总会将她锁进柴房。而此刻,眼前人将她冻僵的手指贴在唇边呵气,仿佛她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火盆里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时,乔妩靠在魏劭肩头。远处传来北疆牧民的歌声,苍凉而悠远。她望着漫天飞雪,终于明白有些羁绊,远比血脉更加滚烫。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泛起的暖意。或许从魏劭在刺杀时挡在她身前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