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暮色将马厩的青瓦染成琥珀色时，乔妩握着陶制酪浆的手指已经发凉。屋檐下悬着的铜铃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惊得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她望着那个倚在马槽边的身影——魏劭褪去了铠甲，玄色劲装勾勒出紧绷的脊背，正专注地梳理着战马鬃毛，每一下动作都带着沙场淬炼出的沉稳。

脚步落在干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魏劭握梳子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乔妩突然想起白日里书房的对峙，想起自己失控时摔碎的茶盏，喉咙不由得发紧。她缓缓走近，陶杯外壁凝结的水珠渗进袖口，在衣料上洇出深色痕迹。

乔妩今日之事，是我错了。

她将酪浆轻轻搁在马槽上，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柳絮。魏劭终于转过身来，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那道征战时留下的疤痕随着微蹙的眉峰起伏。乔妩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扣住手腕。

魏劭怎么弄的？

他的拇指抚过她腕间蜿蜒的红痕，那里还渗着细小的血珠。乔妩这才想起方才喂马时，受惊的缰绳突然缠住手腕，她慌乱中挣开时被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肤。此刻被他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伤口反而泛起细密的痒意。

乔妩不碍事。

她想要抽回手，却被魏劭握得更紧。他端起酪浆抿了一口，喉结滚动间，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那是自书房争执后，她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魏劭味道正好。

他说，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调侃，可乔妩分明看见他眼底藏着的心疼。

马厩的油灯突然噼啪炸开一朵灯花，照亮魏劭鬓角未褪的霜色。乔妩望着他疲惫的面容，想起他这些日子为了冀州暗线的事奔波操劳，想起自己却因一时误会对他恶语相向，眼眶不由得发热。乔妩我不该......

她的声音哽咽，乔妩不该怀疑你。

魏劭松开她的手腕，却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他身上混着马匹的草料香与淡淡的雪松香，胸膛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让乔妩想起北疆雪夜里，他将冻僵的自己裹在披风里的模样。魏劭我该早告诉你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传来，魏劭从你选择留在我身边那日起，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乔妩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襟，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马厩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得马匹打了个响鼻。她忽然想起初见时，魏劭骑在马上如战神般威风凛凛，而此刻，这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却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

乔妩以后，无论何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乔妩就像你说的，我是你的妻，也是你最信任的人。

魏劭望着她，眸中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他伸手拂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时，战马忽然亲昵地蹭了蹭乔妩的肩膀，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间。魏劭轻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宠溺魏劭看来它也在怪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乔妩破涕为笑，伸手抚摸着马鬃，指尖传来柔软的触感。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交叠，随着摇曳的烛火轻轻晃动。

夜色渐深，马厩里弥漫着温暖而宁静的气息。乔妩靠在魏劭肩头，听他低声讲述冀州暗线的最新消息，那些原本复杂的情报，此刻在他温柔的嗓音里，都化作了安心的絮语。她终于明白，爱情最美的模样，不是永不争吵，而是在每一次误会后，都能更坚定地握紧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