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朔风卷着细雪掠过魏郡城楼的飞檐，乔妩望着天际线处明灭不定的烽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魏劭在大婚时亲手为她系上的，温润的玉质贴着肌肤，此刻却凉得让人心颤。昨日乔家送来的文牒还攥在袖中，羊皮纸上“交出乔蛮，否则血洗魏郡”的朱砂字迹，像一道渗血的伤口。

“夫人！”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侍女捧着铜盆的手都在发抖，“将军请您速速回府，议事厅的沙盘都快被他戳穿了……”话音未落，城楼下突然响起清越的马蹄声。魏劭的玄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翻飞，他翻身下马时，腰间佩剑与石阶相撞，发出冷冽的铮鸣。

魏劭谁准你一个人跑到风口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大掌不由分说裹住她冻得发红的指尖。触到她掌心细密的冷汗时，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乔妩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他在书房踱步到天明，案头堆满蜀州与乔家兵力部署的密报。

乔妩我回乔家。

她突然开口，声音被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魏劭的瞳孔猛地收缩，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却又在触到她腕骨时迅速松缓。城楼下的百姓正在搬运滚木礌石，孩童的啼哭混着妇孺的抽泣，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她的心口。

魏劭胡闹！

魏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却见她仰头望来，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眼底映着远处即将烧穿云层的烽烟。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她也是这样倔强地站在流民中间，明明浑身是血，眼神却比刀锋更锐利。此刻那双眼眸里，盛满了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决绝。

乔妩你我都清楚，乔家要的是我的命。

乔妩的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披风上，乔妩用我一人换蛮儿和魏郡满城百姓平安，值得。

她挣脱他的手，转身指向烽火燎原的方向，嫁衣上的金线凤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乔妩还记得三年前你收留流民时说的话吗？‘若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要这城池何用’？

魏劭的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发白。他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乔妩默默将自己的护甲塞进他行囊，指尖擦过他掌心时，那抹带着颤意的温度。此刻她站在风口，发间的银簪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恍若那年她在刑场替流民挡箭时，脖颈间玉坠摇晃的声响。

魏劭我魏劭，从不会用妻子换平安。

他突然将人抵在城楼的箭垛上，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这个吻带着风雪的冷冽与怒火的炽热，舌尖尝到她嘴角被北风皲裂的血腥味。乔妩怔住的瞬间，听见他胸腔里传来闷雷般的低吼魏劭他们要战，便战！魏郡的城墙，从来不是用来送人的！

远处传来更鼓声响，第七声。乔妩望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成婚前夜，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会护你一生”时，也是这样近乎偏执的眼神。城楼下，百姓们自发点燃的火把连成星河，照亮魏劭玄甲上的冰棱。

魏劭这次换我守着你。

魏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魏劭乔家想要魏郡？

他冷笑一声，身后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魏劭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怀中的人微微颤抖，他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顶，魏劭相信我，就像三年前你信我能护住流民那样……

风雪渐歇时，乔妩望着他转身走向点将台的背影。玄色披风掠过石阶，惊起一片未化的残雪。她握紧腰间玉佩，忽然想起他说过，魏郡的每一块城砖都刻着“生死与共”。此刻烽火依旧，却不再灼得人眼疼——因为有人愿意，用满城星火，换她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