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青石板上织出细密的涟漪。乔妩跪坐在软禁她的偏殿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青砖,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自从半月前执意跟随魏劭深入敌营被识破后,这扇雕花木门便成了她与外界的隔阂。
木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带着铁锈味的枷锁应声落地。魏劭玄色锦袍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他伸手解开她腕间的束缚,指腹擦过她因长久禁锢留下的红痕,喉结动了动,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魏劭明日随我出征。
乔妩猛地抬头,烛火在魏劭眼底摇曳,将那双素来冷峻的眸子染得温热。她看见他紧抿的唇角,看见他眉峰间尚未消散的疲惫,更看见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释然。记忆突然翻涌,那个雨夜,她被他强行送回后方时,他说“战场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而此刻,他终于读懂了她藏在倔强背后的执着。
乔妩为什么?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魏劭弯腰拾起地上的枷锁,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魏劭前日议事,你隔着屏风提出的迂回之计,让我想起三年前你在疫病横行的村落里,用柳枝和草药搭建隔离区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枚柳叶刀上,魏劭我总想着护你周全,却忘了你从来不是需要被圈养的金丝雀。
乔妩起身时裙摆扫过满地碎瓷,这是她昨日摔碎的茶盏,彼时的愤怒与委屈此刻化作眼底盈盈水光。她走到窗边,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军旗,忽然轻笑出声乔妩原来魏大将军也会开窍。
魏劭是我愚钝。
魏劭走到她身后,声音低沉如陈年佳酿,魏劭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可以用命护你,但我更想与你并肩而立。
夜风卷着细雨扑进窗内,乔妩转身时发间玉簪滑落,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她望着眼前这个曾将她视作软肋的男人,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新添的疤痕——那是上次战役为救她留下的。乔妩明日起,你我互为后盾。
收拾行囊时,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案几上。乔妩将柳叶刀与药箱并排摆放,刀身泛着冷冽的银光,药箱上绣着的并蒂莲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卷止血绷带放进箱内,想起初入军营时,魏劭总说“医者当坐镇后方”,如今却主动邀她共赴沙场。
魏劭在想什么?
魏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松木香。他伸手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不像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
乔妩在想,若早知你会想通,我该多摔几个茶盏。
乔妩狡黠一笑,却在触到他温热的掌心时红了眼眶,乔妩魏劭,这一次,我们生死与共。
窗外,更鼓声渐起。魏劭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听着她规律的心跳,终于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禁锢,而是让她成为与自己并肩的战士。月光如水,漫过案上并排放置的柳叶刀与药箱,映出两道交叠的影子,在夜色中渐渐融成不可分割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