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细雪,如银针般刮擦着别苑的雕花窗棂。乔妩蜷缩在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边缘被风雪侵蚀的裂痕。窗外的积雪已堆积了三尺厚,将整座别苑裹成一座晶莹的牢笼,唯有檐角铜铃偶尔被风掀起,发出寂寥的叮咚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阵阵练兵声,更显清冷。
自那日城楼对峙后,魏劭便将她安置在此。起初她也曾愤怒、反抗,拍打着紧闭的朱漆大门,质问守卫自己何时能离开。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渐渐的,她不再徒劳挣扎,只是每日倚在窗边,看着院中的积雪从蓬松变得紧实,又在暖阳下缓慢融化,汇成细流蜿蜒在青石板间。
这日午后,别苑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乔妩贴在雕花木门上,听见护卫压低声音向宋毅禀报:“乔家联合刘家二十万大军已至魏郡百里外,我军……仅有八万精兵。”她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雕花木门的纹路硌得生疼。屏风另一侧,魏劭翻动竹简的声音突然停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压抑的叹息魏劭传令下去,清点粮仓,明日寅时三刻……
话音未落便被剧烈的咳嗽打断,那声音像把生锈的刀,刮得乔妩眼眶发酸。
夜色如墨,别苑内烛火摇曳。乔妩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紧锁的眉头。忽然,冀州乳母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刘家骑兵虽悍,却最畏火攻,当年在漠北,一把火便能烧得他们丢盔弃甲……”她猛地起身,打翻了案上的茶盏,瓷片碎裂声惊得守夜的丫鬟匆匆赶来。乔妩去取笔墨!
她抓住丫鬟的手腕,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乔妩越快越好!
整整一夜,别苑的灯火未曾熄灭。乔妩伏在案前,指尖被墨汁染得乌黑,手腕因长时间悬笔而酸痛不已。她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挥毫疾书,将冀州地形、风向变化、火攻路线一一标注在绢布上。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启明星爬上中天,她才终于搁下笔,望着铺满一桌的图纸,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晨光微露时,乔妩带着熬得通红的双眼,直奔议事厅。魏劭正在部署防线,见她突然闯入,先是一愣,继而快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魏劭怎么出来了?你的脸色这般难看……
他的目光扫过她眼下浓重的青黑,心猛地一揪。
乔妩将火攻图展开,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乔妩魏劭,刘家骑兵畏火,我们可以……
话未说完,便被魏劭突然的拥抱打断。他的手臂紧紧箍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魏劭傻丫头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压抑的颤抖,魏劭你可知我最怕什么?
乔妩感受到他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听见他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魏劭怕你像当年的我,为了家族、为了大义,不惜牺牲自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初见时,那个浑身浴血却眼神坚毅的少年将军,为了保护流民,独自挡在敌军面前。如今,他却怕她重蹈覆辙。
火盆里的火苗噼啪作响,火星飞溅,映着两人交缠的影子。乔妩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乔妩这次不一样,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乔妩我们是彼此的铠甲,要一起活下去。
魏劭低头吻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随后将火攻图凑近火盆。跳动的火苗舔舐着图纸边缘,将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得通红:“明日,就让这把火,烧退二十万大军。”他揽着她的肩,望着渐渐透亮的天际,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晨光中,两人的身影紧紧相依,比任何誓言都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