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太极殿前的青铜鼎腾起袅袅青烟。宇文昭赤足踩在冰凉的玉阶上,十二旒冕冠随着步伐轻晃,十二章纹礼服拖曳出三丈长的锦绣云纹。当她将祭天玉璧投入鼎中时,忽然瞥见观礼人群里闪过一抹熟悉的玄甲——正是昨日在宫门外见到的尉迟恭。
他今日未着战甲,玄色锦袍腰间却依旧悬着那柄虎头刀。宇文昭的余光扫过他袖口处若隐若现的血渍,心中警铃大作。祭文读到最后一句"天佑大周"时,东南方突然炸响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玉盘里溅起水花,人群中发出压抑的惊呼。
"吉兆!雨润万物,此乃大捷之象!"李德全尖着嗓子高喊,宇文昭却在雨幕中与尉迟恭对视。他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当夜,宇文昭在侍女搀扶下卸去冕服,忽听窗外传来瓦片轻响。她抬手示意侍女退下,望着窗棂上晃动的人影,镇定道:"大将军深夜至此,可是战况有变?"
尉迟恭破窗而入,雨水顺着他的衣摆滴落在青砖上:"平阳失守,陛下中箭重伤。"他掏出染血的虎符,"北齐军队已过黄河,太后在洛阳按兵不动,朝中有人欲拥立汉王宇文赞。"
宇文昭的指尖抚过虎符上斑驳的血痕,想起祭天时李德全异常亢奋的模样。她突然抓住尉迟恭的手腕:"先帝遗诏藏于太庙,只要能取出......"
"来不及了!"尉迟恭甩开她的手,玄甲下的肌肉紧绷,"明日早朝,汉王党羽定会逼宫。末将已集结三千玄甲军,公主可愿随我杀出重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宇文昭望着案上未写完的祭文残稿,墨迹正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团块。母亲临终前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她忽然转身打开檀木匣,取出一柄刻着凤凰纹的短剑——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带我去见父皇。"她将短剑别在腰间,十二岁的少女在雷光中挺直脊背,"我要亲耳听他说,宇文家的血脉,是用来逃命的,还是用来守护江山的。"
尉迟恭愣了一瞬,随即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两人冒雨奔出寝宫,却见长廊尽头火把通明。数十名禁卫军簇拥着李德全拦住去路,老太监尖笑一声:"公主这是要去哪?汉王殿下已登基,特命咱家来请您去......"
"聒噪!"尉迟恭虎目圆睁,虎头刀出鞘的寒光映亮雨幕。禁卫军们举着长枪围拢,却在即将动手时突然僵住——宇文昭不知何时已闪到李德全身后,短剑抵住他咽喉。
"放下武器!"少女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她年龄的威严,"谁敢动,本宫就与他同归于尽!"
李德全脸色惨白,颤抖着示意禁卫军退下。尉迟恭趁机护着宇文昭突围,三人在雨巷中左突右冲。当他们终于赶到行宫偏殿时,却见房门虚掩,血腥味扑面而来。
宇文昭冲进殿内,看见父亲斜倚在龙榻上,胸口插着半截箭矢,身旁跪着的太医已气绝身亡。"昭儿......"宇文邕艰难地抬手,指了指枕边的密函,"读......"
密函上的字迹潦草,却是父亲的亲笔:"太后与北齐勾结,欲......"宇文昭的手剧烈颤抖,未读完的字迹被泪水晕开。尉迟恭迅速检查宇文邕的脉搏,突然转身:"有人下毒!公主快走,这是圈套!"
话音未落,无数箭矢破窗而入。宇文昭在尉迟恭的掩护下滚到桌底,却见李德全领着一群黑衣人破门而入。为首的竟是汉王宇文赞,他手持染血的长剑,狞笑道:"皇嫂的祭天把戏倒是精妙,可惜啊......"
"想杀我?"宇文昭突然从桌底冲出,短剑直刺宇文赞面门。混乱中,尉迟恭背起她夺窗而逃,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雨幕中,少女望着怀中父亲的密函,终于明白这场战争,从来不是两国之争,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夜色渐深,长安城的灯火在雨水中化作血色光斑。宇文昭抱紧尉迟恭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去太庙。就算是死,我也要见到先帝遗诏。"尉迟恭没有回答,只是策马冲进了茫茫雨夜,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凶险的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