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将军府回宫后，凌荷终于没忍住，叫下人去打听了曹明月安葬在哪里。

据下人说，曹明月重病数日后便悄然离世。当时已是寒冬腊月，因她身边无人照料，直至三日后才有路过的小童发现她倒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早已断了气息。那屋子里冷得刺骨，连她的泪痕都在脸上凝成了霜。

曹明月死后，没有一个亲人来为她收敛。府里的下人在寒风里将她草草埋葬，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未立。只在荒郊的枯柳下挖了一处浅薄的坟茔，甚至连她生前最爱的那枚玉簪都被人顺手牵羊了去，连同她的梦想一起埋进了冬天的土里。

凌荷听后眼神涣散，轻轻抚摸着手中那枚她们少时互赠的绣花手帕，是曹明月亲手所绣，上面的桃花图案早已泛黄，却依然可见当年精致的针脚。她让侍女将手帕封入一个小小的锦盒，叫人送去祭拜曹明月的坟墓。

那枯柳是当年她与曹明月一同栽下的，听去祭拜的宫女回来说，那柳树虽在寒冬显得枯槁，但根茎处已有新芽隐现。

宫女回话后，见她神情恍惚，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您要不要亲自去看一看？"

凌荷回过神来："不必了。"

她知道自己不会去的。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去看那株孤零零的枯柳，不愿面对那些共同的记忆和未能实现的诺言。

她发现宫女还在旁边忐忑不安地站着，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脚踝："腿脚不便，实在走不了那么远。"

她回宫后，左脚踝的伤势持续恶化，红肿发痛，走路时都要咬紧牙关忍着。身上还有几处擦伤，这几日一直按照太医的嘱咐敷药，但效果并不明显。她知道这些伤痛都比不上心中的空洞来得痛苦。

回到寝殿，她撩开帘子，却见萧铭已经伏案而睡。面前的奏折堆叠如山，烛火将将微弱，将他的侧脸映衬得格外清冷。

凌荷放轻脚步，想为他披上件衣裳，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方砚台。

"铛"的一声，惊醒了萧铭。

他一个激灵抬起头："怎么是你？"

凌荷讪讪收回手："臣妾看您睡得不妥，想让您去榻上歇息。"

萧铭微微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你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平淡得像在询问一位远行归来的旅人。

"是，回来了。"凌荷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踩到什么未知的地雷。

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凝重，仿佛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曾经那个会为她炖汤煮粥、亲自为她包扎伤口的萧铭，如今对她竟如此疏离冷淡。

"伤好些了吗？"萧铭突然问道，目光仍停留在奏折上。

"好多了，谢陛下关心。"凌荷垂下眼睑，将受伤的脚藏在裙摆之下。

"早些歇息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凌荷点了点头，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寝室，侍女们迎上来帮她更衣。凌荷却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独自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女子。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曾经的风华如今只剩下疲倦与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