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从小就见不见光亮，听外婆说，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没机会看见爸爸妈妈的脸。眼睛一睁开，只有永远的黑暗。

爸爸在我三岁那年远走他乡，听街坊说，他受不了养一个瞎子的压力，又觉得自己对家里没有未来，所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连一封辞行信都没有留下。

后来妈妈领着我搬进了城中村的一间单室套，二十平米左右，卫生间是公用的，住着不算舒服，妈妈却说这样离她卖早点的地方近，每天可以多睡会儿。

我七岁开始学走路，很多人都奇怪，七岁才学走路是不是太晚了。妈妈会笑着对那些人说："走得慢，路才会长。我们家小乐啊，将来有的是路要走。"

我的名字叫刘乐，其实我一点也不快乐。我没办法像正常孩子那样玩耍，没法看见别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世界原来是有颜色的。妈妈常常对我说，太阳很温暖，花儿很漂亮，天空很蓝，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虚幻的概念。

初冬的早晨特别冷，妈妈每天凌晨四点就得起床和面，她做的油条和豆浆在小区门口卖得特别好。我常常被她包得严严实实，坐在她支起的小摊旁边，听着她和客人们的对话，闻着油条的香味，感受着周围的热闹。

"小刘，今天油条特别酥脆啊！"

"可不，我昨晚研究了新配方，您尝尝这个豆浆，加了红枣和桂花。"

"真香！你这么辛苦，儿子怎么办？"

"没事，他乖得很，坐那儿听我们讲话呢。"

妈妈的声音总是充满活力，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但我知道，她其实很累。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能听见她轻轻的抽泣声，那是她以为我睡着了才敢发出来的声音。

我八岁那年冬天特别冷，妈妈的小摊被城管盯上了。那天早上，我坐在塑料凳子上，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声。

"这里不允许摆摊，赶紧收拾走人！"一个男人粗暴的声音传来。

"同志，我就是卖点早餐，马上就收，您行行好。"妈妈的声音带着哀求。

"规定就是规定，谁让你占道经营的？"

接着是一阵物品翻倒的声音，我听见妈妈惊叫一声。豆浆桶被踢翻了，滚烫的豆浆溅在了妈妈的腿上。

"我的孩子还在这儿呢，他看不见，您别这样！"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瞎子？这么小就出来摆摊，你这当妈的怎么当的？"那个男人冷笑道。

我感到妈妈的身体突然僵硬了，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

"我孩子再怎么样，也比某些人强。至少他心里是亮的，不会欺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妈妈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男人似乎被激怒了。

"走，小乐，我们回家。"妈妈牵着我的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那天之后，妈妈换了个地方摆摊，离家更远了。她每天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天不亮就得出门。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我能感觉到妈妈的手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