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腿因为烫伤留下了疤,她从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我能感觉到她走路时轻微的不平衡。即使如此,她仍然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十岁那年,我被送进了特殊学校。妈妈说那里有专门教盲人的老师,我可以学习盲文,学习自理,甚至找到自己的未来。
学校离家有些远,妈妈每天卖早点就骑着电动车送我去学校,下午再来接我。有时候下雨,她会把唯一的雨衣给我穿,自己全身湿透。
"妈,我不想去学校。"一天放学后,我突然对妈妈说。
"为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妈妈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
"同学们都说我是残废,说我妈妈是卖油条的,没文化。"我低着头,不敢告诉她那些孩子是怎么模仿她说话的。
妈妈沉默了很久,我几乎能听见她咬紧牙关的声音。
"小乐,记住,你不是残废,你只是看不见而已。妈妈确实没文化,但妈妈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那些说这种话的人,他们心里比你还要黑暗。"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妈妈只希望你好好学习,将来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妈妈不能陪你一辈子,明白吗?"
那一刻,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妈妈不能陪我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她要去哪里?要离开我吗?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妈,我不要你走,我会好好学习的,真的。"
妈妈轻轻抱住我,她身上有面粉和油的味道,这是我最熟悉的气味,也是最让我安心的气味。
"傻孩子,妈妈哪儿都不去。"
我相信了她的话,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我开始努力学习盲文,学习用盲杖行走,甚至学会了用电脑。老师说我有音乐天赋,我的听力异常敏锐,能够分辨出极其细微的声音变化。
十二岁那年,我在学校的音乐比赛中弹奏了一首钢琴曲。那是我自己创作的曲子,名叫《妈妈的早晨》,里面有油锅的滋滋声,有揉面团的韵律,有电动车驶过清晨街道的轻响。
比赛结束后,老师告诉我,有位音乐学院的教授对我很感兴趣,想资助我系统地学习音乐。这意味着我可能有机会去更好的学校,甚至将来可以成为一名职业音乐家。
我兴奋地回家告诉了妈妈这个消息。
"妈,我可能要去音乐学校了!有人要资助我!"
我期待着妈妈的惊喜和欢呼,但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一片寂静。
"妈妈?"
"小乐,那太好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你知道,那样的学校很贵,即使有资助也会有很多费用。"
"可是那位教授说他会帮我申请全额奖学金。"
"即使这样,你想过吗?你去了那样的学校,谁来照顾你的生活?谁来帮你适应新环境?妈妈不能跟你一起去,妈妈还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