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请废后

宣神谙悠悠转醒，视线模糊中，那熟悉的宫室轮廓渐渐清晰。她的目光空洞地游移着，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景象。子晟，不，霍不疑的背叛如尖刺般扎在心头，少商的到来却似一抹暖阳，可那群子女惊慌失措的模样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自己为这天下牺牲隐忍半生，到头来却成了天下人口中的废后，那个自己望了半辈子的身影，始终无法靠近的心，本也不该奢求走进去。自由，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还有那两情相悦的夫君。这是她自请废后幽居长秋宫的第五天，这几日她水米不进，太子文子昆来过，她避而不见，少商那日退婚后就在程家。翟媪忧心忡忡地唤着：“皇后……”手中端着汤药。宣神谙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坚定。

东宫里，文子昆满心担忧母后，脑海里不断浮现自己对子晟的信任，可结果却是这般。他身旁从小跟到大的小厮突然开口：“太子不如找程四娘子，上次太子有难，程娘子帮了不少忙，皇后也最听程娘子的话。”少商现在恐怕也不好，这时候去打扰她……文子昆焦虑地思忖片刻，还是写了个手谕。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田家酒楼内，程少商与文子昆相对。“少商，你还好吧？瞧你瘦了好多，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太子殿下话说得关切。少商苦笑：“太子是担心皇后吧，现在肯定不知所措。”文子昆神色哀切地说：“实话说，这太子之位若可以，吾也不想做，只盼一家人和和乐乐就好。只是人生在世，很多事身不由己。吾自小就知晓母后的隐忍，看父皇母妃恩爱，深知母后不易，所以对当初的太子妃也是百般善待。可我真是无能，护不了母后，还让她时时担忧。”程少商低声道：“太子，我自小没得父母疼爱，受大母磋磨，所以粗鄙不堪，幸得皇后偏爱，那种偏爱你懂吗？”语调微微颤抖，眼眶有些泛红。

次日夜里，文帝刚拟好废后和新立后的圣旨，打算次日朝堂公布。曹成作鞠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吾有事求见父皇。”文子昆声音透着坚定。文帝声音不耐：“太子进来吧。”文子昆鼓足勇气迈入，弯腰行礼：“父皇。”文帝怒其不争：“你还有脸来见朕。”文子昆满脸哀戚：“是儿臣无用，儿臣刚去见了母后，母后不愿见儿臣，太子妃也已与儿臣合离，儿臣如今孤身一人。今日来，是想跟父皇聊聊，为人子女，不能孝顺父母，不能光宗耀祖；为人兄长，不能庇佑弟妹；为人储君，担不起江山重任。”文子昆细数自己的不足，而后又问文帝：“敢问父皇百年之后，是否真想让儿即位？父皇可曾后悔立儿臣以及母后，把我们母子置于这个位置？”文帝深邃的眼眸盯着眼前的儿子，觉得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但依然是诸子中最温和的那个。

第二天朝堂上，文帝一脸疲惫。“宣……”曹成刚要宣旨时，文子昆的声音响起：“儿臣文子昆求见。”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来人。只见文子昆一身素衣，背着荆条，手捧奏章。文帝眯了眯眼，三皇子、小越候满是疑惑，觉得文子昆疯了。就在众人困惑之际，只听文子昆大声诵读罪己书，身为储君的种种不足，请求各位开国功臣以藤条教诲，望能悔过。朝堂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应对。文帝看着这局面也不知怎么处理时，殿外女官高呼：“皇后驾到。”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宣神谙身着玄红色朝服，头戴凤冠，被程少商搀扶着。文帝意外地看着堂下之人缓缓走来，一步一台阶走向自己，一时间竟恍惚了眼。众人也都如此，看向宣神谙，除了当年受封大典，似乎都忘了这位深居简出的皇后。这时礼官打破平静：“皇后起居无恙。”随后宣候以及一些新进文臣开始行礼，气氛凝重而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