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长秋宫内烛火摇曳。宣神谙在翟媪与少商的协助下,整治出一桌香气四溢的佳肴。桌上摆着去年与少商亲手酿制的桂花酒,酒香醉人。不多时,文帝携太子文子昆踏入宫门。
宣神谙领着宫人快步迎上前,裙裾轻扬,在台阶前缓缓屈膝:"妾恭迎陛下,陛下万福。"声音温婉却不失礼数。
"神谙快快请起。"文帝连忙伸手搀扶。文子昆也躬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宣神谙微微颔首,文帝轻执她的手步入殿内,文子昆紧随其后。席间,宣神谙与文帝端坐上首,太子依次落座。她看向一旁侍立的少商,柔声道:"少商也一同用膳吧。"
少商抬眼偷瞄文帝,文帝放下酒杯,略显不耐:"皇后让你坐便坐,还愣着作甚?"
这时,曹成捧着一个锦盒上前,正是象征中宫之主的凤印。这物件半月前因凌不疑(现为霍不疑)以太子虎符调兵灭城阳候满门五六十人而引发争议,毕竟府中无辜者众多。同时也体现出太子用人的缺点。宣神谙为保护太子也为自己求一个答案自请废后。
宣神谙没有接过凤印,面露疑惑看下文帝:“陛下这是......"
文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神谙,这本就是你的物件,现在物归原主。那晚朕就说过,不会答应废后的请求。"
宣神谙抬眸凝视文帝,记忆中那晚她递上凤印请辞,他分明是接下了。
"神谙做这个皇后毫无差池,是天下之福,更是朕的福分。"文帝温言道。
翟媪适时接过凤印,文帝举箸夹菜:"许久未尝到神谙的手艺了,太子多吃些。你舅父说得对,你阿母为你操劳良多,朕这个做父亲的也疏忽了。"
文子昆神色愧疚:"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操心了。"
宣神谙展颜一笑,为文子昆布菜:"你向来爱吃烤肉,尝尝少商的新做法。"
少商接口道:"太子试试,这可是皇后特意派人出宫找屠夫现宰的鲜肉,又在小厨房忙活许久才烤好的。"
文子昆细细品尝,连连称好。文帝酌了一口酒,赞道:"这桂花酒也不错,想必是神谙珍藏已久的佳酿。"
宣神谙却未接话,只是对太子说道:"子昆,翟媪已替你收拾好行装,少商也备了些药品和书籍。你十九岁遇刺右手受伤后便无法习武,此次远行凶险难测,我让你舅父寻了一位左手剑师傅,你带在身边,抽空勤加练习,即使身为储君,也该有防身之术,更可保护自己。"
文帝放下酒杯:"神谙放心,朕已嘱托过万将军,必定护得太子周全。"随即又对文子昆道:"你母后说得不错,我朝初定不久,还需四方征战,你身为储君当习武强身,借此次机会好好历练。"
程少商插话道:"太子,我为你打造了一副盔甲,可防寻常刀剑,袖口还设有机关,危急时可自保,待会你试试。"
文帝忽然嗤笑:"你那盔甲靠得住吗?当初子晟出征,你给他的盔甲绣了鸡翅膀,让他在将士面前出尽洋相。"
少商脸色一黯,默然不语。宣神谙见状心疼,语气转冷:"太子,要记住别太轻信于人,更不可心慈手软,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文子昆眼神一沉,明白母亲是在暗指凌不疑之事。文帝也不愿深究,打圆场道:"神谙啊,子晟也是报仇心切,虽有过失,但看在霍家的份上,况且他已经被罚去西北戍边五年了..."
宣神谙冷冷打断:"妾明白,良禽择木而栖。我儿性格温和重情,处事优柔寡断,平日里是美德,但在朝堂上却是致命弱点。太子若是甘愿做个闲散王爷倒也罢了,可历代废太子鲜有善终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稍有差池便是身首异处,甚至累及宣氏全族。你当明白,现在的你母族势微,若撑不起大梁,不如认命。"
文帝脸色渐沉:"神谙是不信朕能护得周全?"
宣神谙淡然回道:"陛下不是说今日是家宴?妾只是以母亲的身份教导孩子,若有不当,任凭责罚。"
少商见气氛僵硬,连忙解围:"陛下、皇后,羊肉汤应该炖好了,臣女去取来。"
宣神谙自然明白她的用心。文帝最爱羊肉,这些年的征战更是养成习惯。
文帝忽问:"神谙,你说给太子寻了位武师父,不知是何人?"
宣神谙斟了杯酒,浅笑道:"昨日阿弟自然是指宣候托人传话,说遇到宣府旧人的后代,早年在白鹿山学艺,恰好也是左撇子,擅长左手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妾想让他护着太子,也顺道指点一二,反正都是小事,待有机会再告知陛下。况且这几日也不曾见到陛下。"
文帝听闻,尤其是在听到"这几日不曾见面"时,怒气消了大半,端起酒杯慢饮。
少商趁机端上羊肉汤:"陛下,这是皇后今日回宫后便让人开始炖煮的,还特意让人去除了腥味。"
文帝感慨:"神谙辛苦了。"
宴罢,翟媪随文子昆前往东宫收拾行装。自太子妃被废徙居北宫后,东宫一直无人主持事务。正好程始也即将出征北疆,宣神谙便遣少商回家送行,顺便带上礼物探望程夫人和萧沅漪。
寝殿内,文帝坐在案前翻阅宣神谙近日研读的兵书。她则在铜镜前卸下繁复的珠钗,更换寝衣。
见文帝似乎有留宿之意,宣神谙斟酌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不如让曹内侍护送您回宫安歇。"
文帝头也不抬:"朕明日休沐,万将军和太子点兵出征。"顿了顿,又问:"神谙不去相送太子吗?"
宣神谙站在榻边,语气平静:"该交代的都已交代,点将出征是朝堂之事,妾身不便过问。既然如此,不如去永乐宫看看越姮妹妹,想来陛下一日奔波,也未曾去过那里。"
文帝注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神谙不想留朕住下?"
"既如此,就让宫人伺候陛下更衣,早些休息吧。"宣神谙轻声道。
洗漱过后,二人皆平躺在塌上文帝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低唤:"神谙….”
宣神谙迅速抽手,翻身背对着他:"妾乏了。"
出乎意料的是,文帝非但没有生气离去,反而厚着脸皮凑近,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今日你也累了,让朕抱着你睡吧。"
宣神谙微怔,往日文帝对她总是保持着君臣间的分寸,这般亲昵少见。困意袭来,她终究没有抗拒,任由他拥抱着入眠。文帝因喝了酒又吃了羊肉,燥热难耐,但见她真的疲惫睡去,也只能轻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