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硝烟掠过残破的城墙,霜影立在临时搭建的医帐前,望着远处连绵的营火,手中的绷带被冷汗浸湿。战场上哀嚎声此起彼伏,受伤的士兵如破碎的布偶般被抬入帐中,她的指尖沾染着数不清的鲜血,却洗不去心底那道结痂的伤痕。
“霜大夫!萧副将快撑不住了!”一声急切的呼喊打破了医帐内的凝重。霜影提起裙摆疾步奔去,只见担架上的男子面色如纸,胸前的铠甲早已被血浸透。她迅速扯开他的衣襟,一枚箭矢深深没入肩胛,伤口处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是淬了毒的箭。
“拿银针和艾草来!”霜影沉声道,目光却在看清男子面容的瞬间凝滞。这张满是血污的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那个在王府门口笑着给她递桂花糕的年轻侍卫。“是你……”副将虚弱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喜,“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随着银针一根根扎入穴位,副将的呼吸逐渐平稳。他挣扎着抓住霜影的手腕,声音嘶哑:“当年……叶将军发现林婉柔与敌国来往的密信,准备呈给陛下。那贱人却买通了内监,反诬将军通敌。王爷他……被迷了心窍,根本不听解释……”
霜影的手猛地颤抖,一枚银针险些滑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被押往刑场那日,天空飘着细雪,她跪在宫门前磕头求见,额头渗出的血染红了青石板。而萧景琰却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任由林婉柔在旁假惺惺地落泪。
“如今王爷……后悔莫及。”副将咳嗽着,嘴角溢出黑血,“林婉柔在他的膳食里下了蛊毒,每日发作时痛苦难当。可即便如此,他仍护着那毒妇……”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本王要见霜大夫!”熟悉的声音如重锤般砸在霜影心头。她迅速转身,正对上萧景琰苍白憔悴的面容。三年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如今眼窝深陷,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玄色长袍下隐约可见绷带的边缘。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萧景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霜影腰间那半块碎玉——那是他们大婚时,她亲手为他系上的玉佩。“退下。”他挥退侍卫,踉跄着向前一步,“昭雪……”
“王爷认错人了。”霜影后退半步,声音冷得像冰,“我只是个行医救人的大夫,与王爷素不相识。”她转身整理药箱,余光却瞥见萧景琰踉跄着扶住桌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婉柔她……中了敌国的幻术。”萧景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昨日她竟举剑刺向我,若不是……”他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染红了掌心,“我知道你恨我,可求你……救救她。”
霜影手中的药瓶“啪”地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她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恨意:“王爷还记得冷宫的夜吗?记得我被沉塘时的绝望吗?如今竟要我救那个害死我孩子、灭我满门的毒妇?”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倔强地不让它们落下,“萧景琰,你可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人。”
萧景琰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望着霜影决绝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倔强地不肯低头。那时他只觉得厌烦,如今却痛得难以呼吸。
“王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霜影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您中的蛊毒已深入五脏,若再拖延,不出半月便会毒发身亡。不过这与我无关,毕竟……”她顿了顿,字字如刀,“当年您也说过,让我自生自灭。”
营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士兵冲了进来:“报!敌国大军已至十里外,正向我军大营逼近!”萧景琰挣扎着起身,却因毒发双腿一软险些摔倒。霜影下意识伸手去扶,却在触到他衣袖的瞬间猛地缩回。
“王爷保重。”她转身走向医帐深处,“毕竟,您还要留着这条命,看清楚那个毒妇的真面目。”帐帘落下的刹那,萧景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终于尝到了悔恨的滋味——原来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