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影被救回时，整个寝殿都被血腥味浸透。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上蒙着一层冷汗，箭伤处不断渗出黑红的淤血，染透了层层纱布。萧景琰死死攥着她冰凉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太医们跪了满地，颤抖着双手摆弄药箱，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却迟迟不敢落下。
“王妃箭伤深入心肺，又中了巫蛊之毒......”为首的太医话音未落，萧景琰突然掀翻案几，青花瓷碗在地上炸开，碎片溅在霜影床榻边，“本王命你们救活她！若有闪失，满门抄斩！”他的吼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可霜影依旧昏迷不醒，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微弱。
深夜，药香与血腥气交织的寝殿里，霜影终于悠悠转醒。她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萧景琰伏在床边，鬓角竟已生出白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宫的刺骨寒风、沉塘时的冰冷河水、还有那支为他挡下的暗箭。她猛地抽回手，牵动伤口，疼得闷哼出声。
“昭雪......”萧景琰惊喜地抬头，却在触及她眼底的恨意时僵住。霜影挣扎着坐起，喉间发出沙哑的冷笑：“王爷这是在演哪出？当年你听信谗言，将我打入冷宫；如今真相大白，又想假惺惺地装深情？”她抓起枕边的帕子，重重擦过萧景琰触碰过的手背，仿佛那上面沾满了污秽。
与此同时，地牢里传来林婉柔癫狂的笑声。她披头散发地撞着铁栏，翡翠镯的碎碴划伤了手腕，鲜血滴在青砖上：“萧景琰！你以为叶昭雪还会原谅你？她在冷宫里吃的每一口馊饭、受的每一顿毒打，可都是拜你所赐！”狱卒们的呵斥声中，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巫蛊图腾，“看看清楚，从一开始，你们就都是我的棋子！”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在萧景琰耳畔。他踉跄着扶住牢门，想起昭雪被沉塘那日，自己竟嫌她弄脏了林婉柔的裙摆；想起她捧着解药被诬陷时，绝望的眼神；想起她在冷宫里高烧不退，却连一碗热水都求而不得......胃部翻涌着剧痛，他扶着墙呕出一口黑血，眼前浮现出霜影蜷缩在冷宫角落的模样。
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寝殿，却看见霜影正在梳妆。铜镜前，她将凤冠上的珍珠一颗颗摘下，又慢条斯理地拆开嫁衣上的金线。“王爷可还记得？”她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件嫁衣，我曾改了三次尺寸，就为了能衬得上你的风光。”指尖抚过绣着并蒂莲的袖口，她突然用力一扯，绸缎撕裂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萧景琰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昭雪，我错了！叶家的清白我已昭告天下，林婉柔也将千刀万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霜影猛地转头，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我要我的孩子！要冷宫里被你漠视的每一个日夜！要我父亲能睁开眼看看，他用命守护的君王，究竟是怎样的昏聩！”
夜深了，霜影支开所有人。她重新戴上凤冠，穿上那件残破的嫁衣，在房梁上系好白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映得面容愈发惨白。她提笔写下绝笔信，墨迹未干便踏上木凳。最后一眼望向窗外，恍惚又看见年少时的萧景琰，骑着白马穿过满树桃花，笑着向她伸手......
第二日清晨，当萧景琰踹开房门时，只看见摇曳的白绫，和地上那封被泪水晕染的信：“此生已尽，来世不复相见。”他颤抖着抱起霜影早已冰冷的身躯，终于放声痛哭。哭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惊飞了檐下的寒鸦，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曾满心炽热爱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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