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影的魂魄如无根浮萍般飘荡在黄泉路上，周遭浓稠的黑雾似有形的触手，时而缠绕她的脚踝，时而掠过她的肩头。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被岁月碾碎的叹息，在幽冥中回荡。奈何桥畔，孟婆佝偻着背，枯瘦的手握着木勺，在巨大的汤锅边机械地搅动，锅内的汤汁泛着诡异的幽光，升腾的热气里隐约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面孔。
“姑娘，喝了这碗汤，便忘了前世的恩怨吧。”孟婆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带着几分怜悯，又有几分麻木。她舀起一碗汤，碗身布满斑驳的裂纹，汤面泛起细密的涟漪，倒映出霜影苍白的面容。
霜影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她望着孟婆浑浊的眼睛，语气坚定：“我想见一个人。”前世的冤屈虽已洗清，但她心中仍有遗憾，她想再见见父亲，想亲口告诉父亲，叶家的清白终于得以昭雪，那些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莫须有罪名，都已烟消云散。
孟婆微微一怔，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颤巍巍地抬起枯槁的手指，指向黄泉深处：“顺着这条路走，或许能寻到你想见之人。”
霜影道了声谢，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脚下的路绵软如泥，每走一步都似有阻力，四周的景象愈发阴森。腐木横陈，藤蔓上垂挂着不知是何物的粘液，滴落在地发出“啪嗒”声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现一片灰蒙蒙的空地，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地上，背对着她，不停喃喃自语。
“昭雪，对不起......是我瞎了眼，错信奸人，害你家破人亡......”那声音充满了悔恨与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口挤出来的。霜影身形一顿，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萧景琰！
她缓缓走上前，看着萧景琰狼狈的模样。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王爷，此刻魂魄黯淡无光，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满是尘土。他的脊背佝偻，再不复往日的挺拔，不停磕头忏悔，额头已布满淤青。
霜影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个让她爱得痛彻心扉、恨得刻骨铭心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那些被背叛、被误解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洞房花烛夜的羞辱、冷宫里的折磨、失去孩子的绝望……可如今，看着他这般悔恨的模样，她竟也生不出多少恨意了。
“萧景琰。”霜影轻声唤道。
萧景琰浑身一震，缓缓转过头，眼中先是震惊，继而满是狂喜：“昭雪！真的是你！”他踉跄着想要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双腿发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伸手想要触碰霜影，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缩了回去，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梦，稍一触碰就会消散。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叶家......”萧景琰哽咽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转瞬即逝，“我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相信你，后悔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霜影看着他，眼神平静却透着疏离：“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重锤，砸在萧景琰心上。
萧景琰痛苦地闭上眼，再次重重磕头：“我知道错了！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也想换你原谅我......”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在这幽冥之地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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