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阴郁的眼神扫过蜷缩在墙角的人猫，它那双在昏暗中发亮的异瞳依旧盯着我，毫无波澜，仿佛挨踢的不是它。空气凝固着血腥与尘土的味道。

“啧...别装死。”我烦躁地揉了揉额角，踢箱子发泄的劲头过了，恐惧和压力开始悄然蔓延。“把这家伙处理掉。”我用下巴点了点那具面目模糊的尸体，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

人猫慢悠悠地爬起来，完全没有寻常猫的轻盈感，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人类般的僵硬。它没有立刻去拖动尸体，反而踱到我脚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响，像是在模拟某种满足感，又带着无法言喻的挑衅。

“处理掉？喵...”它抬起头，声音沙哑，“烧掉…喵…吃掉…喵…还是…埋进垃圾山…喵…”每一个方案都带着恶质的试探，配合着它那双过于人性化的眼睛，让人背脊发凉。

“烧掉？嫌引不来人？吃掉？”我冷笑，脚底板又有点痒，“你再敢碰一下试试？我要你有用，不是要你给我搞精神污染！”官方那些穿黑制服、佩戴冰冷扫描仪的“清洁工”是最可怕的猎犬，任何异常的痕迹都可能留下尾巴。人猫那能把人骨头都嚼碎的胃是终极处理器，但吃人这事……我看着它尖利的牙齿，胃里一阵翻搅。“找个地方，埋深点！别留下气味！”

“喵呜…”人猫似乎有点失望，但没反驳。它慢吞吞地走向尸体，伸出覆盖着短硬灰毛的爪子——或者说，是扭曲变形、指关节分明的“手”——勾住尸体的衣领，开始拖着走。那画面就像一只猫在拖拽比自己重几倍的猎物，安静而可怖。污秽的地面留下一道湿漉漉的黑痕。

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处理尸体，同时对人猫又恨又怕时，一束强光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头顶高处、一处破损的天窗打了下来，刺破昏暗！

“警告！目标确认！立即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跪下！” 冰冷的、经过扩音器处理的男性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光线精准地笼罩了我和人猫所在的位置，还有它脚边那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以及旁边那个显眼的麻烦根源！

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怎么会这么快？！

我的反应完全是亡命徒的本能，身体比脑子更快——就地一个翻滚，撞倒几个空油桶作为掩体，同时从后腰拔出了那把时刻不离身的改装手枪，保险栓在指尖轻响一声打开。冰冷的金属触感暂时压下了恐惧。

与此同时，墙角被强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的人猫，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非猫似兽的、极其尖锐刺耳的嚎叫——“嘶嘎！！！！” 它的身体在光线中剧烈扭曲，原本就扭曲的关节发出“咔吧”的轻响，背脊弓起，根根毛发炸立！那不是恐惧的炸毛，而是纯粹的、狂暴的攻击前兆！

它猛地转身，不再是慢吞吞的模仿，四足着地（虽然那更像是畸形的手脚并用），像一道扭曲的灰色闪电，扑向光源上方！

“回来！你他妈……”我怒吼，但被上面尖锐的枪鸣声打断！

“开火！开火！发现高危目标！重复，高危！”扩音器里的声音瞬间被激烈交火的噪音淹没。

空气里是硝烟、血腥和机油混合的刺鼻味道。被你击倒的治安队员倒在血泊中，破碎的对讲机还在滋滋作响，像垂死的哀鸣。远处，似乎传来更多的引擎声或螺旋桨的噪音，声音还很遥远，但正在迫近。黄昏的微光将巨大的废弃厂房切割成浓重的阴影，你抱着沉重的尸体穿行其中，每一步都显得格外仓促和诡异。

你抱着沉重的尸体，每一步都像敲在心脏上的鼓点。刚才那个治安队员的血浸湿了你的袖口，冰冷粘腻。风里传来螺旋桨的嗡鸣，像是催命的蜂群在盘旋。

“操！”你暗骂一声，加快速度，钻进一个半塌的管道入口。黑暗扑面而来，只有远处出口的一点微光。尸体在狭隘的空间里撞到管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管道里传得老远。这声音……简直就是在给对方指路！

你闷头猛冲，肺部像要炸开。好不容易到达尽头，从废弃变电房的破窗钻出，熟悉的小巷就在眼前，你的“窝”就在巷尾一个不起眼的铁门后。你掏出沾着血污的钥匙，手有点抖。

“哗啦——”身后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急促的指令：“报告！发现疑似血迹方向！向3号区域搜索！” 脚步声迅速迫近。

你猛地撞开门，闪身进去，反手关上沉重的铁门，插上三根锈迹斑斑的插销。门外的搜寻声更清晰了。

顾不上喘息，你拖着尸体走进这个混杂着霉味、消毒水和铁锈味的空间。这就是你的堡垒兼炼狱。你把尸体粗暴地扔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打开一盏刺眼的白炽灯。

灯光下，尸体胸口的伤口清晰可见，衣物破口边缘，一圈不祥的荧光绿色粘液正在缓慢渗出、变干。旁边的试管架上，几根试管里残留着同样的绿色物质——正是上次人猫沾到的那些。

“妈的，真是同源…好东西啊！”你的眼神亮了一下，恐惧暂时被一种近乎贪婪的研究欲压下。你迅速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

就在刀尖即将触碰到那诡异的粘液时——

“嘶嘶……” 一阵极其轻微、熟悉的喉音从实验室最黑暗的角落传来。那声音不像是之前的咕噜，更像是什么东西在警戒、试探，带着一丝本能的饥饿感？

你猛地回头。只见角落里那堆废弃包装箱的缝隙里，两点幽幽的绿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你——或者说，盯着操作台上那具散发着特殊“气味”的尸体。正是失踪的人猫！它蜷缩在那里，姿势僵硬，原本温顺（哪怕是装出来的）的神态荡然无存，那双异瞳里闪烁着纯粹的、冰冷的兽性光芒。

它盯着尸体的胸口，那团让它痛苦又带来异常吸引力的荧光绿粘液，细长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过尖牙。

而你此刻站在台前，手里拿着刀，身后是关不掉的刺眼工作灯——完全暴露在了它的视线下。

空气瞬间凝固了。

门外是步步紧逼的搜捕队，门内是虎视眈眈的饥饿怪物，桌上放着你急需研究、也极可能引爆更大危机的尸体。三方的死亡压力，在这一刻汇聚到了这个如同铁罐头的狭窄空间里。

实验室的灯光像垂死者的眼球一样浑浊，照着金属台面上敞开的胸腔和那滩蠕动的荧绿粘液。血腥味、消毒水和机油混杂的气味令人窒息。外面的脚步声近了，闷重，谨慎，踩在锈铁上的咯吱声像敲在骨头上。时间在以秒倒计时。

“人猫！”我头都没抬，刀尖悬在粘液上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滚去把人解决掉！再让他们靠近一步……”我终于瞥了一眼那片黑暗角落，那里两点鬼火般的绿光纹丝不动，“我进罐子之前，一定先把你拆了喂下水道的老鼠！说到做到！”

“喵…嘶……”黑暗中传来一声模糊的咕噜，像沸腾的泥浆泡破裂。那绿光消失了。不是轻盈的跳跃，更像是一团沉重扭曲的阴影贴着地面滑了出去，融入门外更浓的黑暗中。它很不情愿。

金属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指尖。我屏住呼吸，用玻璃棒的尖端轻轻探向那团粘液。它有生命，它在收缩！就在接触的瞬间——

“砰！哒哒哒——！”

爆裂的枪声毫无征兆地撕破了死寂！近在咫尺！不是清脆的枪响，是沉闷的、破开血肉筋骨的钝响，紧接着是人体沉重倒地、砸在金属梯板上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哐当声！还有一声短促、尖锐到失真的“呃啊！”，然后彻底沉寂。

心脏猛地一抽！我手一抖，玻璃棒尖几乎戳进那团荧绿！粘液猛地一缩，随即像被刺痛的海葵，顶端瞬间爆出十几条细如发丝的触须，闪电般缠向玻璃棒！

“操！” 我猛力甩开胳膊，带着刺耳的嘶嘶腐蚀声，几条粘液丝被甩脱，溅在旁边的工具架上。几件金属工具瞬间冒起白烟，表面肉眼可见地蚀出凹坑。冷汗浸透后背。更糟的是，枪声过后，外面死一般的寂静被打破了。

“报告！B区遭遇攻击！目标…目标不是人！重复！目标不是人！凯尔倒下…噗——！”急促的无线电呼叫夹杂着无法形容的、粘稠的撕裂声被强制掐断，只剩下嘈杂的电流嘶鸣。

新的声音立刻炸开，充满了战术频道无法掩盖的惊骇：“所有人！收缩！向D点靠拢！快！那不是一个人……天啊！莱利？！噗嗤——！”

惨叫、骨骼错位的咯嘣闷响、沉重的撞击声、液体泼洒声……如同恐怖的交响乐，在废弃工厂的钢铁棺椁中奏响。每一声都距离这间小小的实验室更近一步！是阿尔法小队在被猎杀！是人猫在清洗！

就在这混乱的屠宰场背景音中，一个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强硬特质的男声压过了混乱，直接在战术耳机里响起，像一块坚冰：“这里是阿尔法队长！所有单位注意！目标拥有极端敏捷性、隐蔽性和致命性！确认其具有生物污染高风险！允许使用任何必要武力！优先集火！重复！发现即集火！不能让它逐个击破！向我的位置汇合！立刻！”

队长的指令精准而高效，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颤抖。猎物的反击开始了。密集的枪声在某个方向骤然爆发，不再是短促的点射，而是试图用火力覆盖一片区域的持续扫射！子弹打在金属上溅起的火星尖啸让人头皮发麻。还有几声沉闷的、类似手雷爆轰的低响（震撼弹？）试图驱散阴影。

枪林弹雨！人猫被暂时压制了？它受伤了吗？还是……更被激怒了？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这不是解脱，是更急迫的催命符！阿尔法小队一旦集结并组织起火力压制，人猫再诡异也会有被击中甚至被消灭的风险。如果人猫失陷，下一个就是这毫无遮挡的实验室！或者……它们会一起打到这里！而我面前的操作台上……

我猛地看向尸体。胸膛中央那团荧绿的粘液核心，在外部密集的枪声震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地收缩、膨胀、收缩、膨胀！像一颗正在复苏的、剧毒的绿色心脏！伴随着每一次搏动，边缘处的粘液都像融化的蜡一样缓慢流淌，腐蚀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强烈甜腥和金属灼烧感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越来越浓！时间！

外面每一秒的枪响和人猫的尖嚎，都在为这颗“心脏”注入活力！它能搏动到什么程度？爆炸？释放毒气？或者……诞生什么更糟的东西？

我看着手中玻璃棒尖上残留的、依旧在微微扭动的几丝荧绿粘液。冰冷滑腻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外面是围剿怪物的战场，门内是即将破蛹的剧毒之卵。实验台成了决定生死的唯一操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