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深人静,我偶尔会听到爸爸小声啜泣。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一直醒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一天放学后,我看到村口聚集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纷纷,神色各异。
"李师傅的摊子被城管掀了。"
"听说他还被打了。"
"可怜啊,一个残疾人带着个不会说话的儿子。"
我丢下书包,拼命往家跑。远远地,我就看到我爸坐在门口,脸上挂彩,收音机零件散落一地。
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爸不疼。明天换个地方摆摊就行。"
那天晚上,他比平时喝了更多的酒,醉醺醺地对着墙上的照片自言自语:"凤儿,我对不起你。这些年,我没照顾好默儿。他还是不开口说话,跟小时候一样。"
我躲在被窝里,悄悄流泪。我多想开口告诉他,不是他的错,可是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爸的手艺越来越好,修理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从收音机到电视机,再到后来的录音机。我们的生活似乎有了起色,但他看我的眼神始终带着担忧和愧疚。
十二岁那年冬天,一场大雪封住了山路。我发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爸爸背着我,踩着齐膝的积雪,往镇上走。
"坚持住,默儿,爸背你去看医生。"
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那么微弱,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爆发出的巨大力量。我趴在他背上,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的头发已经花白,曾经挺直的背脊如今弯曲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辆拖拉机从我们身边经过,溅起的雪水打湿了爸爸的裤腿。拖拉机停了下来,驾驶室里探出一个头:"李师傅?这么大雪天你上哪去?"
"孩子病了,去镇医院。"
"上车吧,我载你们去。"
就这样,我们坐上了拖拉机,向镇上驶去。路上,那人不停地和爸爸聊天,问这问那。我爸也难得地多说了几句。
"你儿子真乖,一声不吭。"
"他,他不会说话。"爸爸的声音低了下去。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人有些尴尬,但很快又说道:"李师傅,镇上新开了个电器厂,听说要招工人,你手艺这么好,去试试?"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先看孩子的病要紧。"
那次生病后,我的情况越来越糟。不仅不说话,还经常做噩梦,梦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在离我远去,我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
爸爸决定带我去省城的大医院,他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钱。
省城的医院很大,人来人往。爸爸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了我的检查结果后,让我爸单独进办公室谈话。
我趴在门上偷听,隐约听到医生说什么"心理创伤"、"需要专业治疗"之类的话。
我爸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夫,要花多少钱才能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