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日，晴，开学典礼。
许昭讨厌开学典礼。
不是因为冗长的校长发言，也不是因为操场上蒸腾的热气，而是因为——声音。
右耳的听力像被蒙了一层纱，所有声音都模糊不清，像是从水下传来的。他左耳戴着助听器，右耳塞着降噪耳机，但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放。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异样。
“喂，让让。”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许昭没动。他听不清。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猛地一颤，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啧，耳机里放什么呢，这么入迷？”
许昭抬头，对上一双带着不耐烦的眼睛。
——是程野。
他认识他，或者说，全校没人不认识他。
月考榜前五的常客，篮球队队长，笑起来带着点痞气的优等生。此刻他正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昭，眉头微挑。
许昭没说话，只是默默摘下右耳的耳机。
程野的目光在他耳朵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下次别站路中间发呆。”
他说完，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校服袖口蹭过许昭的手臂，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许昭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耳机。
——他闻到了。
佛珠的味道。
开学第一周，摄影社招新。
许昭站在社团招新的展板前，目光落在“摄影社”三个字上。
“想报名？”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手指一僵。
他回头，程野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转着一颗篮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许昭没回答，只是伸手去拿报名表。
程野却先一步抽走了最后一张。
“不好意思，我也要报。”
许昭盯着他，终于开口：“……你会摄影？”
程野耸耸肩：“不会，但社长是我兄弟，他说只要我来，就给我免社费。”
许昭没再说话，转身要走。
“喂。”
程野叫住他，把报名表递了过来。
“骗你的，拿着吧。”
许昭没接。
程野挑眉：“怎么，不要？”
许昭沉默两秒，伸手去拿，指尖却碰到程野的手腕——佛珠的触感微凉，木质纹理清晰。
他猛地收回手。
程野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你怕我？”
许昭摇头。
“那为什么躲？”
“……不习惯。”
程野“哦”了一声，把报名表塞进他手里，转身时丢下一句：
“下次拍照，别只拍背影。”
许昭愣住。
——他看到了？
他低头，攥紧了手里的报名表。
原来那天在操场，他早就发现了。
放学后，废弃音乐教室。
许昭站在窗边，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翻开相机，调出最近的照片——全是程野。
打篮球时跃起的瞬间、靠在栏杆上喝水的侧脸、低头写题时微皱的眉……
最后一张，是今天中午，程野靠在树下睡觉。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斑驳的光影里，他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许昭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按下删除键。
——过曝了。
他想。
光线太强，程野的脸被淹没在一片刺眼的白里，看不清轮廓。
就像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模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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