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15日,阴,摄影社第一次活动。
许昭站在暗房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的耳骨钉。金属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不该来的。
但那张被程野塞过来的报名表,像一道无法拒绝的咒语。
门突然被推开,程野带着一阵风闯进来,手腕上的佛珠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迟到了?”他挑眉,目光落在许昭身上。
许昭摇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程野却站着没动,视线扫过他左耳的三枚银钉:“疼吗?”
许昭一怔。
“打耳洞的时候。”程野补充道,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不记得了。”许昭说谎。
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在初中毕业那天,用冰块敷了半小时,还是疼得眼前发黑。
程野“哦”了一声,突然伸手——
许昭猛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
程野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夹着一张纸巾:“你脸上有墨水。”
许昭僵住,慢慢接过纸巾。
“这么怕碰?”程野收回手,佛珠在腕间转了一圈,“还是只针对我?”
暗房的红灯忽然亮起,照得程野的侧脸像浸在血里。许昭别开眼:“……不习惯。”
程野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放学后的篮球场,暴雨将至。
许昭躲在看台最后一排,相机对准场上的程野。
取景框里,程野跃起投篮,手腕上的佛珠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许昭按下快门,却在成像的瞬间愣住——
照片里,程野回头了。
正对着镜头。
许昭的手指微微发抖。他迅速调出删除界面,却听见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
“拍得怎么样?”
程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弯腰凑近屏幕,呼吸扫过许昭的耳尖:“我看看?”
许昭猛地合上相机。
程野直起身,挑眉:“这么小气?”
远处传来雷声,许昭站起来:“要下雨了。”
“嗯。”程野没动,“你没带伞?”
许昭摇头。
程野突然摘下佛珠,在手里转了两圈:“猜单双。赢了借你伞。”
“什么?”
“单数你赢,双数我赢。”程野已经抛起佛珠,108颗木珠在空中划出弧线,被他稳稳接住,“猜。”
许昭盯着他汗湿的掌心:“……单。”
程野展开手,佛珠缠在腕间,露出最后一颗——
是双。
“可惜。”程野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明天还我。”
他把伞塞进许昭怀里,转身跑向更衣室。
许昭站在原地,伞柄上还残留着体温。他鬼使神差地低头,看见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别淋湿助听器。
深夜,许昭的卧室。
电脑屏幕亮着,照片编辑器里是今天拍的程野。许昭犹豫片刻,调高了曝光值。
程野的脸逐渐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中,只剩那串佛珠清晰可见。
他关上电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三张医院诊断书:
右耳感音神经性聋,进行性加重
最新一张的角落,医生用红笔圈出了一行字:
建议尽快佩戴双侧助听器
许昭把诊断书撕碎,扔进垃圾桶。然后拿起程野的伞,轻轻贴在左耳——
雨声隔着布料传来,闷闷的,像是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