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惨白，照得培养皿里的液体泛着冷光。程野的指尖敲打着桌面，节奏与离心机的嗡鸣错开半拍。许昭的相机搁在实验台边缘，镜头盖开开合合，像只困倦的眼睛。
"第七组数据。"程野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他手边的咖啡杯里，褐色液体早已干涸，杯壁上挂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毛细胞存活率比预期高15%。"
许昭没应声，只是将助听器的音量调大了些。程野的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笔尖几次戳破纸张。墨水晕染开来，像一团团小小的乌云。
窗外传来猫叫。程野的动作顿了顿，白大褂袖口蹭到了墨迹。他皱眉的样子让许昭想起高三那年，他在数学试卷上发现错题时的表情。
"波形又跑出去了？"许昭问。
程野的钢笔停在半空。墨水顺着笔尖滴落，在实验记录本上溅开一朵黑色的花。他忽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去找。"
许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白大褂下摆沾着不知名的试剂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色。离心机终于停止运转，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助听器里传来遥远的脚步声，还有程野刻意压低的呼唤。许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机快门，镜头对准空荡荡的门口。
培养皿中的液体微微晃动，倒映着头顶刺眼的灯光。许昭数着秒针走过的声音，直到程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比离去时沉重许多。
"在解剖室。"程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蹲在标本箱上。"
许昭转身。程野的白大褂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红痕。他的手里攥着什么东西，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
"找到这个。"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听诊器头，"在它爪子下面。"
许昭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程野掌心薄薄的茧。金属冰凉，边缘处有道细微的裂痕。程野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重，在助听器里化作嘈杂的电流音。
"我爸的。"他说。
实验室的灯管忽然闪烁起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阴影。许昭握紧那枚听诊器头，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程野的睫毛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像一排颤抖的琴键。
"继续记录数据？"许昭问。
程野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关掉闪烁的灯管，只留下操作台一盏小小的照明灯。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轮廓变得模糊，只有白大褂袖口的墨迹依然清晰。
"嗯。"他重新拿起钢笔，"第七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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