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突然回暖,医学部后巷的流浪猫开始成群结队晒太阳。程野的白大褂口袋里永远装着猫粮,走路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许昭蹲在花坛边,镜头对准那只日渐圆润的橘猫——现在它有了名字,叫"波形",因为程野说它的呼噜声像完美的脑电波图。
"实验组数据出来了。"程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里捏着一沓刚打印的论文,油墨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比对照组提高37%。"
许昭接过论文,阳光透过纸张,将那些复杂的曲线图映在他掌心。程野的笔迹在结论处画了三个感叹号,力透纸背。
解剖学楼前的樱花突然开了。
程野站在树下等许昭下课,白大褂下摆沾着粉白的花瓣。路过的女生频频回头,他浑然不觉,正专注地用手术刀削铅笔——为了画更精确的细胞结构图。
"医学院和艺术学院的联谊。"许昭把宣传单塞进程野的解剖图谱里,"林小满组织的。"
程野的笔尖戳破了樱花图案:"她怎么阴魂不散?"
"她男朋友是手语社新任社长。"许昭的镜头对准程野抽搐的嘴角,"说可以教我们..."
手术刀突然插在宣传单上,精准地贯穿"联谊"二字。程野的白大褂在风里扬起,像某种宣战的旗帜。
实验室的小白鼠越狱了。
凌晨三点,程野打着手电趴在地上找实验组编号A07的小鼠。许昭的助听器调到最高灵敏度,捕捉着天花板夹层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它带着植入电极。"程野的声音发紧,"如果死在管道里..."
许昭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黑暗中,程野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咖啡的苦涩。助听器接收到微弱的金属碰撞声——来自通风管道深处。
他们拆开通风口挡板时,晨曦正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小鼠蜷缩在管道拐角,电极上的LED灯有规律地闪烁着,像某种求救信号。
"活着。"程野的镊子悬在它上方,突然笑了,"和你一样顽强。"
"波形"在春天发情了。
程野抱着不断嚎叫的橘猫冲进宠物医院时,白大褂上全是抓痕。许昭跟在后面录像,镜头抖得厉害。
"建议绝育。"兽医推了推眼镜,"不然会吵得你们做不了实验。"
手术灯亮起的瞬间,程野突然抓住许昭的手。他的掌心全是汗,橡胶手套的触感冰凉滑腻。
"当年..."程野盯着手术台,"我爸的腹腔镜手术也是这种灯。"
许昭的助听器接收到器械碰撞的金属声。他关掉相机,把程野的手翻过来——无名指上的疤痕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五一假期的实验室空无一人。
程野的咖啡杯里长出了霉斑。许昭的相机对准培养箱,新一批毛细胞正在培养液中舒展,像某种神秘的水生植物。
"临床试验申请通过了。"程野的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产生回音,"下个月开始筛选志愿者。"
许昭的镜头移向他的眼睛。取景框里,程野的白大褂第一次干净整洁,连褶皱都透着仪式感。
"第一个名额..."程野的喉结动了动,"我想留给你。"
窗外突然传来猫叫。许昭的助听器接收到两种频率的声音——"波形"在走廊抓门,和程野突然加速的心跳。
他放下相机,碰了碰程野的无名指:"好。"
春风穿过半开的窗户,将实验记录本翻到第一页。那里贴着许昭高三时的听力检测图,和现在的波形对比,像两首不同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