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机械巨掌的指节在星芒刺入的瞬间爆发出刺目蓝光，千万条齿轮脉络在金属表皮下疯狂蠕动，宛如活物般收缩扭曲。林晚棠的明心剑刃卡住两根指骨间的榫卯结构，血腥味顺着剑刃倒灌进掌心——那些被炼成活机关的卫卒生魂，正通过剑与她的星轨之血产生共鸣。

“晚棠，看指节内侧！”银砂的机关尺突然变形为三棱刮刀，顺着她劈开的缝隙刺入，齿轮摩擦声中，十二枚嵌着生魂的黑晶碎片从指节凹槽里弹出。苏砚的星陨剑如游龙般掠过，每片黑晶破碎时，空气中就飘起半透明的人影，他们落地后茫然四顾，正是三年前渝州失踪的守城卫。

“剩下的核心在掌纹中央！”神秘人突然挣脱机械羽翼的控制，机械臂上的齿轮竟逆向转动，“当年我在魔炉里见过这种构造，每道掌纹都是阵眼锁链的具象化！”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胸口裂开的缝隙里，大师兄的星芒碎片正拼命压制着黑晶侵蚀，“用你的血浸透星陨剑，刺向掌纹交汇处的‘命门’！”

林晚棠猛然想起颈间疤痕的灼热——当第一只机械兽自爆时，她的血曾意外溅在井底的星纹砖上，当时砖面浮现的正是这道掌纹。她横剑划破掌心，星轨状的血珠沿着剑刃渗入苏砚的星陨剑，两柄同源之剑在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

“跟着当年的步法！”苏砚低喝一声，足尖在巨掌边缘踏出十六岁那年偷学的“北斗七转步”。那时他们总在月夜里溜出师门，在机关巷的屋顶上模仿长老们的剑招，却不知道每一步都暗合星轨之力。此刻林晚棠随着他的节奏旋转，双剑交叠处，星轨血光与星陨铁的银光编织成网，硬生生将正在合拢的巨掌定在半空。

“银砂！用分光镜折射生魂！”林晚棠看见掌纹中央的黑晶核心正在吸收坠落的卫卒生魂，那些透明人影正被扯向核心深处。银砂早已将青铜板与分光镜结合，七城方位在镜面上亮起，渝州的标记化作光点汇入核心，“这是当年守护者用来分离生魂与机械的‘星轨分流术’！”

当最后一道分光射中核心时，巨掌发出垂死的哀鸣，金属表皮如鳞片般剥落，露出内部纠缠的青铜锁链——每条锁链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人名，正是镜渊之战中牺牲的百姓。林晚棠的疤痕突然剧痛，她看见记忆中大师兄的身影与神秘人重叠，两人都曾在魔炉前握着这样的锁链，将生魂注入机械身躯。

“原来七城钥匙……是用生魂铸成的活机关。”苏砚的声音在颤抖，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毁掉一座阵眼，就会有卫卒失踪——那些生魂本就是阵眼的一部分。神秘人突然单膝跪地，机械臂上的齿轮停止转动，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我师兄用自己的灵魄锁住镜渊，可魔神却在慢慢吞噬他的意识，我只能……只能用噬心核拼合他的残魂……”

巨掌轰然倒塌的瞬间，渝州城墙上的阵眼标记化作飞灰。林晚棠接住即将坠落的神秘人，发现他机械义眼已碎，露出下面带疤痕的右眼——那是与她颈间相同的星轨状疤痕。“当年师父说，星轨之血能修补封印，却没说……”他咳出黑血，指尖指向镜湖方向，“魔炉里还有六个容器，每个都装着守护者的残魂，而你……”

警报声从镜湖传来，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沸腾，七道黑色光柱破水而出，每道光柱顶端都悬浮着燃烧的城池虚影——正是剩下的六座城与他们刚刚毁掉的渝州。银砂突然指着青铜板上的变化：原本代表七城的光点，此刻正以镜渊为中心，连成一个倒悬的北斗，而北斗的“天枢”位置，正是林晚棠所在的方位。

“羊皮纸上的最后一句！”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机械身躯里扯出半卷焦黑的纸页，“‘当倒悬北斗归位时，星轨之血将成为魔神的引路灯’——晚棠，七城钥匙根本不是封印，而是用来定位你的坐标！”

苏砚的星陨剑突然嗡鸣着指向林晚棠，剑身上的星陨铁碎渣在她颈间疤痕的映照下疯狂震动。她看着自己掌心未愈的伤口，发现血珠正悬浮在空中，沿着倒悬北斗的轨迹排列。神秘人临终前的话在耳边回响：“你以为大师兄是自愿成为容器？当年镜渊即将崩塌，师父选中的祭品……本就是你啊！”

镜渊深处传来石破天惊的碎裂声，青铜巨眼的瞳孔里，魔神的轮廓终于显形——那是由无数机械臂与齿轮组成的怪物，心口处嵌着的，正是七年来他们毁掉的所有黑晶核心拼成的完整魔核。而在魔核中央，隐约可见一枚与林晚棠颈间相同的星纹碎片。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十六岁那年在机关巷被雨水浸透的倔强，“七城钥匙是假，我才是真正的封印。师父用我的血给每座城设下坐标，让魔神以为只要毁掉钥匙就能找到我，却不知每毁掉一座城，就等于切断他与我之间的一根锁链。”她转头望向苏砚，后者正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当年大师兄替我成为容器，其实是把真正的封印……藏进了我的疤痕里。”

银砂突然在废墟中发现半块星陨铁，上面刻着大师兄的字迹：“若晚棠看到这些，记得带她去镜渊底的星轨殿，那里藏着当年师父从魔神身上剜下的……”字迹到此为止，被利器划断。而此时的镜湖，湖水已完全漆黑，倒悬北斗的七道光柱正将林晚棠缓缓托起，她颈间的疤痕终于蔓延至心口，化作一枚燃烧的星纹印记。

“苏砚，银砂，”她的声音混着魔神的咆哮，却依然清晰如当年在巷口分食桂花糖时的软糯，“记得我们小时候总说要‘守一城，护一人’，现在该换我守着镜渊，护着你们了。”星陨剑与明心剑同时出鞘，在她掌心化作星轨光刃，“去星轨殿，找到真正的封印碎片——如果我没能回来，就用它们劈开魔神的心脏，就像当年劈开机械巨掌那样。”

话音未落，七道光柱骤然收拢，将她的身影拖向镜渊深处。苏砚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摸到一片星轨状的残影。神秘人残留的机械臂突然动了动，掌心里躺着半枚玉佩，正是大师兄当年送给她的“守一城”，而另半枚“护一人”，此刻正躺在苏砚的怀中发烫。

镜渊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湖面裂开千万道缝隙，露出深处悬浮的青铜殿宇——星轨殿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殿顶的倒悬北斗中央，镶嵌着一枚与林晚棠疤痕完全相同的星纹核心。苏砚握紧双剑，银砂收起青铜板，两个少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十六岁那年在机关巷刻下星轨时的坚定。

“这次，换我们劈开黑暗。”苏砚轻声说，星陨剑在月光下泛起血光，那是刚才接住林晚棠时，她的血溅在剑鞘上留下的印记。银砂点头，机关尺在掌心化作飞刃，齿轮转动声中，两人化作流光，朝着镜渊深处的星轨殿飞去，身后是逐渐熄灭的渝州灯火，以及远处七座城池同时亮起的、属于守护者的最后星光。

而在镜渊最深处，林晚棠悬浮在魔神面前，看着它心口处与自己疤痕共鸣的星纹核心，终于明白师父当年的苦衷——所谓星轨之血，从来不是祭品，而是从魔神身上剥离的、最后的“守护之力”。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核心时，所有关于镜渊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大师兄在魔炉前的微笑，苏砚在机关巷为她刻字时的认真，银砂第一次修好分光镜时的雀跃……

“原来，最坚固的封印，从来不是青铜锁链，而是我们想要守护彼此的心。”她轻声说，心口的星纹印记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魔神的咆哮声中，镜渊深处的星轨殿传来两道破风之声——苏砚和银砂，带着星陨铁碎片，终于劈开了最后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