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平江府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道光流掠过檐角时，林晚棠指尖的星纹突然与街角的青铜灯柱共鸣。机关巷的入口处，七盏琉璃灯正按照北斗轨迹明灭，灯座上缠绕的藤蔓早已化作锈蚀的齿轮，叶片却是锋利的锯齿状——这是被魔炉气息污染后的机关变种。

“当年我们在这里捡回半块星陨铁。”苏砚的指尖划过灯柱上的刻痕，那里还留着十六岁时他用匕首刻下的“砚”字，“那时你总说机关巷的夜风有桂花香，现在全是铁锈味。”他忽然压低声音，星陨剑横在胸前，巷口阴影里的瓦当突然裂开，十二只蛛形机械兽倒挂着垂下蛛丝，复眼里跳动着妖异的红光。

银砂的机关尺突然发出蜂鸣：“它们的核心是改良版噬心核，用分光镜！”十二枚菱形镜在他掌心展开，林晚棠的剑气尚未触及，最前排的机械兽突然自爆，黑色黏液溅在镜面上竟腐蚀出焦痕。“不好！它们在模拟我们的招式！”她旋身避开黏液飞溅，明心剑划出半圆星轨，却见机械兽的关节突然逆向转动，蛛丝竟凝成冰锥射来。

“用初遇时的法子！”苏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跃上歪斜的飞檐。七年前的暴雨夜，他们曾在这里被机关蜂群追击，最后用星陨铁引动巷口的排水系统。此刻他踢断锈蚀的铜铃，水流从暗渠中喷涌而出，却在接触机械兽时腾起紫烟——地下水早已被黑晶污染。

“看灯柱！”银砂突然抛出青铜板，七城方位在板面上亮起，平江府的标记正对应机关巷中央的枯井。林晚棠恍然大悟，当年他们在井底发现的星纹砖，正是阵眼的关键。她踩着飞檐掠过机械兽头顶，明心剑刺入井沿的北斗凹槽，井底立刻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十二盏琉璃灯同时转向，将月光聚合成光柱。

“晚棠，井底有东西！”苏砚的星陨剑劈开扑来的蛛丝，却见光柱中升起一具青铜棺材，棺盖上刻着与她颈间旧疤相同的星纹。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棺盖时，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大师兄蹲在井边替她包扎伤口，掌心的星陨铁碎渣不小心嵌入她的颈侧，“疼吗？等你长大了，这道疤会成为最厉害的护身符。”

棺材轰然开启，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半具机械身躯，心口处嵌着完整的黑晶核心，表面蚀刻着与神秘人机械臂相同的齿轮纹路。“这是初代守护者的备用躯壳。”银砂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在机械胸腔里发现一卷羊皮纸，“上面说，镜渊封印的不是魔神心脏，而是……”

尖锐的破空声打断他的话，神秘人的机械羽翼撕裂云层，权杖顶端的黑晶核心正与井底的核心共鸣。他的机械义眼在看见林晚棠颈间的疤痕时骤然收缩：“原来你真的继承了‘星轨之血’，当年你师父就是用这血脉加固封印，却把自己的弟子推入魔炉！”他挥杖召来青铜锁链，锁链末端竟是机械兽的头颅，“你以为毁掉阵眼就能阻止魔神？七城钥匙每断一根，镜渊里的‘他’就离苏醒更近一步！”

林晚棠突然想起记忆回廊里的画面，大师兄将黑晶核心注入心口时，眼中倒映的正是这具机械身躯。“你是当年的工部学徒！”她看着神秘人机械臂上的齿轮，突然想起大师兄曾说过，有个师弟在镜渊之战后失踪，“你一直在用噬心核拼接他的灵魂，所以才会被魔神侵蚀！”

神秘人猛然怔住，机械义眼的红光第一次出现动摇。银砂趁机将分光镜嵌入机械身躯的星纹凹槽，青铜板上的平江府标记应声碎裂，井底传来石块崩塌的声响。但就在此时，镜湖方向的天空突然裂开，那只机械巨掌的无名指上，正托着燃烧的浮城——那是下一个阵眼所在的渝州。

“走！”苏砚抓住即将坠落的林晚棠，却见她盯着神秘人胸口，那里正透出微弱的星光——是大师兄的灵魂碎片在闪烁。“带他一起。”她突然伸手，星纹光芒缠住神秘人即将崩溃的机械羽翼，“当年他替我成为容器，现在我要带他回家。”

当四人化作流光飞向渝州时，镜渊深处的青铜巨眼骤然收缩。魔神的声音在神秘人脑海中炸响：“愚蠢的蝼蚁，你们以为毁掉钥匙就能打破轮回？七城的每一块砖，都是当年守护者用百姓的生魂所砌——”声音突然化作狞笑，“而你的星轨之血，正是唤醒我的最后一道祭品。”

渝州的火光映红了林晚棠的侧脸，她摸着颈间发烫的疤痕，终于明白为何每毁掉一座阵眼，旧疤就离心口更近一分。银砂在她掌心展开新的线索：羊皮纸上最后的字迹早已模糊，却能辨出“星轨之血即封印本身”几个残字。而神秘人在昏迷前，曾用颤抖的机械手指在她掌心写下：“魔炉里……还有其他容器。”

机械巨掌的指尖即将触及渝州城墙时，林晚棠突然看见掌纹间嵌着无数发光的人脸——正是七年来失踪的守城卫。“他们被炼成了活机关。”苏砚的声音沙哑，星陨剑在他手中嗡鸣得几乎握不住，“和当年镜渊之战的牺牲者一样……”

神秘人突然在流光中挣扎，机械义眼再次亮起红光：“停下！你们毁掉渝州阵眼，那些卫卒的生魂就会永远困在机械里！”林晚棠看着巨掌即将碾碎的民居，想起大师兄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上面刻着“守一城，护一人”。她猛然握紧双剑，星纹光芒第一次染上血色：“那就劈开机械，让生魂归位——就像当年你替我劈开傀儡那样。”

巨掌轰然砸下的瞬间，三道流光化作星芒，刺入机械指节间的缝隙。明心剑与星陨剑交叠处，浮现出十六岁那年他们在机关巷刻下的星轨，那是属于三个少年的、最初的守护誓言。而在镜渊深处，沉眠千年的魔神终于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咆哮，它的瞳孔里，倒映着七城上空次第亮起的、属于守护者的最后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