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洱海风波

洱海的清晨裹挟着湿润的水汽，淡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跳动的琉璃。白族扎染工坊的飞檐垂着铜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声响，与远处传来的游船汽笛声交织成曲。林悦踩着青石板跟在队伍末尾，帆布鞋尖碾过露水浸润的苔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般虚浮。

工坊内，檀木架上悬挂的蓝白扎染布随风轻摆，植物染料特有的草本气息混着煮布的蒸汽扑面而来。白族阿婆布满皱纹的手捏着棉线，正示范如何用"绞缬"技法捆扎布料："小姑娘们看好咯，这结要打得松紧得当，松了染出来图案散，紧了布料又会伤......"林悦的目光落在阿婆腕间叮当作响的银镯上，昨夜反复刷新的通告群消息又在脑海中翻涌——凌晨两点的品牌直播，三点的采访提纲确认，闹钟定在五点，中间的三个小时里，她数着酒店天花板的裂纹，直到天光渐亮。

"小林？"导演组的声音惊醒了她的神游。面前的方桌上已摆好白布、麻绳和陶制染料罐，邻座的嘉宾正好奇地翻看染料配方。林悦伸手去拿麻绳，粗糙的纤维勒进掌心旧有的压痕——那是常年握话筒留下的印记。当阿婆手把手教她编织"蝴蝶缚"时，她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低头才发现麻绳不知何时割破了皮肤，血珠渗出来，在素白的棉布上晕开一朵红梅。

远处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林悦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王安宇，余光里那道藏青色身影正频繁往这边张望。自从昨天在苍山上争吵后，他的目光就像灼热的探照灯，无论她躲到哪里都无所遁形。此刻那道视线又黏在她颤抖的手背上，看她把本该对称的结系得歪歪扭扭，看她拿染料刷的手腕在不停打颤。

"我帮你吧。"带着薄荷气息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林悦浑身僵硬，抬头正对上王安宇微蹙的眉峰。他的袖口还沾着昨天被她泼到的靛蓝，此刻却毫不在意地伸手来拿她手中的布料。积压的委屈突然冲破理智的堤坝，她猛地挥开他的手："不用！"

陶制染料罐翻倒的脆响撕裂了工坊内的宁静。靛蓝色的染液如小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雪白的桌布上蔓延成河，溅起的水花扑在林悦的裙摆和王安宇的衬衫上。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摄像机的镜头齐刷刷转向这边，红色的录制指示灯刺得她眼睛生疼。

"你能不能别总是自以为是！"林悦听见自己沙哑的吼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王安宇骤然苍白的脸，"我每天连轴转十八个小时，累到站着都能睡着，你以为我想这样？我不过是想证明......"喉咙突然哽住，她转身冲出工坊，身后传来阿婆焦急的呼喊和布料落地的窸窣声。

洱海的风裹挟着腥咸气息扑面而来。林悦跌坐在礁石上，看着染液在裙摆晕开的深色痕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王安宇也是这样狼狈——去年综艺录制时，她在泥潭里摔了个四仰八叉，是他默默递来干净的毛巾，当时他的白球鞋也溅满了泥点。那时的他总爱调侃她是"生活废柴"，却会在她生理期时悄悄把冰咖啡换成红枣茶；会在她被黑粉攻击时，用小号在评论区和人据理力争。

暮色渐浓，天边的火烧云将洱海染成琥珀色。林悦数着水面掠过的白鹭，数到第三十七只时，眼泪终于决堤。咸涩的泪水混着海风灌进嘴里，她想起昨天苍山的石阶，想起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他手机里那些未发送的消息——如果不是小助理偷偷告诉她，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藏在草稿箱里的温柔。

民宿的雕花木门半掩着，王安宇倚在门廊的廊柱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明灭如豆。第59条消息写了又删，最终只留下一句："胃药在你背包侧袋第二格"。他望着远处礁石上那道单薄的剪影，夜风卷起她染着蓝渍的裙摆，像一只受伤的蝴蝶。裤兜里的手攥了又松，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始终无法挪动脚步——他怕自己莽撞的关心，又会成为扎进她心里的刺。

洱海的浪温柔地拍打着堤岸，远处的夜市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王安宇看着林悦起身的动作，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她却只是拍了拍裙摆，朝着与民宿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攥紧手机跟了上去，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看她在卖鲜花饼的小摊前驻足，看她对着洱海的倒影抹眼泪，看她在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却在收银台前犹豫片刻换成了温牛奶。

当林悦终于转身走向民宿时，王安宇已经在后门的巷子里躲了三次。他看着她推开虚掩的门，看着暖黄色的灯光漫出来笼罩住她的身影，直到那抹蓝白色彻底消失在门后，才发现自己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林悦发来的消息："明天早餐想吃饵丝，要一起吗？"他盯着屏幕，突然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地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