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空调冷风扑面而来时,沈念安的睫毛剧烈颤动。白色瓷砖倒映着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刺得她眼眶生疼——2044年7月15日。三小时前她还在整理旧物,指尖抚过褪色的电影票根,再睁眼就置身于这间产科病房。
"念安?"带着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沈念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这个声音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听过,熟悉得能数清每个尾音的弧度。
转身的瞬间,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香甜。穿着浅灰针织衫的男人捧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发梢沾着雨水,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锐利,却在眼角犁出几道温柔的沟壑。陆沉舟,那个在大学毕业那天说"我们不合适"的男人,此刻正用她从未见过的缱绻目光望着她。
"医生说你低血糖晕倒,吓坏我了。"他将粥碗放在床头柜上,瓷勺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沈念安盯着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喉头发紧:"我们......"
"妈妈!"奶声奶气的呼喊打断了她。五岁的小女孩举着蜡笔画冲进病房,粉色公主裙沾着草屑,发间还别着朵蔫掉的小雏菊。"爸爸说妈妈生病了,囡囡画了彩虹给你!"
沈念安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陆沉舟弯腰抱起女儿时,后腰露出半截褪色的纹身——那是她二十岁生日时,两人在夜市偷偷纹的并蒂莲。记忆如潮水翻涌,那晚他笑着说"疼就咬我",而此刻这个图案,正安静地躺在他与另一个女人婚姻的背面。
"医生说你可能产后抑郁导致记忆混乱。"陆沉舟把温毛巾覆在她手上,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想抽回。他指着床头全家福,照片里的"她"穿着婚纱依偎在他肩头,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璀璨光芒。"我们结婚七年了,囡囡明年就要上小学。"
深夜,沈念安握着手机蜷缩在病床上。相册里密密麻麻的照片刺得她眼睛生疼:怀孕时陆沉舟笨拙地给她涂妊娠油;周岁宴上囡囡抓着他的领带咯咯直笑;结婚纪念日两人在北海道泡温泉,氤氲水汽中他亲吻她发顶......这些时光碎片像锋利的刀片,将她记忆里那个决绝说分手的陆沉舟,切割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在想什么?"陆沉舟掀开隔帘,月光勾勒出他疲惫的轮廓。他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无数次。沈念安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手腕:"为什么?"
男人沉默良久,喉结滚动:"当年我收到母亲的病危通知,不想拖累你。等处理完一切回来找你,发现你已经出国。"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背的细纹,"这些年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我没说分手......"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沈念安被囡囡的啼哭惊得坐起。陆沉舟已经快步走到隔壁房间,温柔的哼唱声透过门缝飘来。她望着墙上两人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笑得那样幸福,突然意识到这个时空里,她早已是被时光选中的人。
晨光初现时,沈念安在梳妆镜前发现了真相——锁骨下方,那个与陆沉舟同款的并蒂莲纹身正在发烫。镜中倒影渐渐模糊,2044年的记忆如同泡沫般破碎。最后的画面里,陆沉舟抱着囡囡追出来,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喊着"念安"的声音被卷入时光的漩涡。
当她再次睁开眼,2024年的阳光正透过飘窗洒在旧电影票根上。手机显示的日期是7月15日,与那个时空的穿越日分毫不差。颤抖着点开通讯录,陆沉舟的号码静静躺在那里,最后通话时间停在八年前。
"嘟——嘟——"等待音里,沈念安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就在她要挂断时,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陆沉舟,"她深吸一口气,窗外蝉鸣突然变得温柔,"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