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太多或畏惧、或谄媚、或算计的目光，这种纯粹的、带着暖意的温柔，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药膏涂抹时细微的声响。
空气里那股清苦的药香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缠绕在两人之间。
慕芷柔包扎好伤口，又细心地替他将染血的作战服拉好，盖住那些纵横交错的旧疤痕。
“好了，今晚伤口不要碰水，明天我再给你换药。”她收拾着药箱，声音依旧轻柔。
“嗯。”罗韧低低应了一声，尝试活动了一下肩膀，果然疼痛大为缓解，甚至有种奇异的轻松感。
他看着慕芷柔纤细的背影，她正小心翼翼地将药膏盒盖好，那珍视的模样，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慕小姐，”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为什么留下？你知道跟着我们有多危险，以你的家世和医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慕芷柔的动作顿住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罗先生，心简现世，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家族...也因为它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而且...”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你们在救人，在阻止更大的灾祸。我能做的，或许就是尽力保住你们的性命，让你们能继续走下去。这，也是我的‘置身事内’。”
她的话语很平静，没有豪言壮语，却像一块温润的玉石，轻轻叩在罗韧的心上。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那温顺乖巧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份同样执着甚至倔强的担当。
这份认知，让他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悄然松动了一分。
“早点休息吧。”罗韧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语气却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房间里投下长长的影子。
离开前，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放在桌上的药箱，那股清苦的药香仿佛烙印在了空气里。
慕芷柔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舒了口气。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灼热的触感，以及那属于硝烟、汗水和钢铁的、独属于罗韧的气息。
她轻轻抚摸着紫檀药箱，感受着上面微凉的木纹。
危险无处不在，心简的阴影如影随形，但就在刚刚那药香与硝烟交织的片刻宁静里，某种无声的、带着试探温度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不是爱情，至少现在还不是。
那是一种在黑暗中并肩而行时，对彼此身上某种特质的心照不宣的吸引，一种在生死边缘滋生的、名为“暧昧”的藤蔓，正悄然缠绕上冰冷坚硬的铠甲与温润沉静的玉石。
窗外，夜色更深了。
慕芷柔熄了灯，却觉得那缕药香，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不去。
而走廊另一端，罗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肩胛处的伤口传来阵阵舒适的清凉，鼻息间，似乎也总萦绕着那挥之不去的、属于她的独特气息。
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烦扰，悄然取代了纯粹的疼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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